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逐情记 作者:大小田 ==================   ☆、楔子      在血月的映照下,浮动着红光的地面似染血般的腥红,夜风中似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。   “快给我找,别让她给跑了。”大汉边跑边吼,暴怒的喊叫响彻夜空。   “大……大哥,人不知道跑哪去了……”其中一名手下惶恐道。   “你这蠢货。”大汉迎面就是一记耳光,脸上的暴怒之情更甚。“再给我仔细的找,就算把这山头翻个遍,也要把那臭丫头给我找出来!到时看老子怎么整治她……”大汉越说越气,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。   被打的手下连声都不敢出,他再笨也知道头领此时正在气头上,他可不想当这冤大头 。   “还杵在这干什么,还不快去找!”大汉怒吼着狠踹一脚。   “是……是,手下这就去。”说着踉跄着跑开。   那个死丫头胆敢反抗他,非得给她些好果子吃不可。“嘶!妈的。”摸着阵阵发痛的脑袋,大汉低骂一声。   寂静的树林深处传来阵阵嚎叫,那透着诡异绿光的亮点让人心里阵阵发毛。只顾一跑狂奔地她根本不敢停留半刻去感受四周的恐怖,因为比这更为恐怖的东西正紧紧追赶着她。  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嘴里干涩得连一滴口水都没有,双腿早已失去控制。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,她心知自己这副身体已经到达极限,但是她不可以停下,更不可以昏死在这里。   她不停得祈求,祈求老天让她活下去,祈求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,她真的不想死,更不想受尽折磨而死。   这片树林真的好大,大到她甚至怀疑到底有没有尽头,她已经开始绝望了,她快要崩溃了。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要这样待她?她到底做错了什么?她不明白,真的不明白,如果只是因为她的无知,那这种惩罚是不是过于严厉了。她只是单纯的相信了世上会有好人,如果这就是她的错,那她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否过于沉重了些。如果……她能活下去,她一定再也不会去相信,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好人。   在这红光一片的树林里,她根本看不清周遭地景物,“啊!”一声惨叫,她被脚下的树藤绊倒,顺着斜坡一路翻滚,最后重重地磕在石头上,她迷蒙地眨了几下眼便晕死了过去。   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,在山中一遍一遍回响。风吹过,枯黄的蒿草被刮得哗哗响……引入眼帘的除了蒿草还是蒿草,夕阳将天边也染成这枯黄。   这漫无边际的洪荒,只有她躺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   她是死了吗?她许是已经死了,就算不死也快死了吧。她试着想要爬起,可是全身痛得似裂开一般,教她动也不敢动。她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,她只知道自己在慢慢失去意识,她努力睁大眼紧咬着唇,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,可是眼皮重得似山一般抬也抬不起来。   她要死了,可是她不甘心,为什么?为什么她要死,她只想努力的活着而以……   她躺在地上痛哭起来,嘴里不住得喃喃着:“有谁?有谁来救救我,我还不想死,不想死……”   “我可以救你。”突然出现的男声让她吓了一跳,她费力地抬头看去,却见一个黑影站在不远处。她暗暗心惊他是何时出现的,为何竟一丝响声也没有。 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她得声音细弱得快消散在这荒野中。   “我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。”男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,让她不禁一颤。  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,不要晕,起码不要现在晕,再给她一点呼救的时间,她在心里哀求着。   “我想……我想……要活下去。”她拼尽全身力气,艰难启口。   “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,如果你答应我便保你不死。”男子语气未变还是冰冷异常。   她想都未想,脱口而出:“我答应你。”   “不要回答的这么快,此事并非易事,你可以好好想一想。”   她现在哪有时间去想,再不快点她就要死了,此时他又是她唯一的希望,不管是做什么,就算是让她去杀人也好放火也罢,只要能让她活下去,让她做什么都可以。   “不管做什么,我都……答应,求你……求你,快救救我……。”她几近哀求。   “很好,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望月梅了。”男子冷冷开口,唇畔泛起一抹诡笑。   望月梅是谁?为什么要让她成为……她?干涩的眼掀了掀,她渐渐失去意识。      ☆、第一章   江湖,一个复杂却又简单的地方,说它复杂是因为它表面光明磊落,但私下却暗潮涌动,门派之间的恩怨更是错综复杂,你永远不会知晓,一个门派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灭门。说它简单却是因为它始终惯彻一条法则,强者生存,只要你武功高强,就能问鼎武林从此扬名,想要成名不过就是一夜之事,但是江湖上人才辈出,想要守住名号便要不断的精进,可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从此落寞,而有些人却一举成名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。   所以说江湖不是谁都可以闯的,没点真本领只有送死的命。   最初杜月心以为只要有一身本领,便可所向无敌,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……本领这东西,原来并不会跟随自己一辈子,也许失去它就在一瞬间。而望月梅恰恰就是那个不小心丢了本领的人,也因此有了杜月心的故事。   杜月心一个初入江湖,却一战成名的传奇人物,想要知道其中原由,那就听她娓娓道来吧……   江湖对于杜月心来说就是个坑,一个坑死她不偿命的地方。她只是快死时好巧不巧的向老天祈祷了一下,就这么巧的,来了个人说要救她,有人要救她那她当然要感恩戴德,而她刚好是个有原则的人,她的原则就是,有恩必报,有债必还,欠天欠地不欠人情。   总之她不喜欢欠着别人,她比较喜欢和人两清后再遇是路人的感觉。所以这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,可是她没有想到报恩这么难,若有下次她怎么也要换种方法报恩。   说起江湖,就不得不提一提苍山一战,话说当时江湖发生了一起门派灭门案,所灭门派正是潮汕派,如果单单只是门派之间的屠杀,或许就不会有苍山一战,但事事就是如此难料。   潮汕派的掌门在灭门前曾出言挑衅龙栾教,其话语,难听到不堪入耳,结果没过几日就惨遭灭门,换作谁都会将此事与望月梅联系在一起,众说纷纭便有了望月梅报复潮汕掌门而将其灭门的说法,也因此衍生出五大派联手围剿龙栾教的事件。   话说当时五大门派浩浩荡荡去了百来号人,其中不乏跟着去的年轻少侠,少年侠士个个年少轻狂,又个个自视过高觉得自己武艺高强,此次又是围剿万恶的魔教,自然想要先拔头筹,便不由分说冲入魔教就拔剑相向。望月梅身为龙栾教主这敌人都杀到自家门前来了,岂有不迎战之理……如此这般,这整件事的原委都还没弄清楚,两方人马就已经厮杀成一片。   出乎五大派掌门意料之外的是,他们五人联手竟也敌不过一个望月梅,眼看就要大败而终,此时突然出现转机,一位青年侠士仅凭一人之力便大败望月梅。   话说,到底是何方神圣,竟如此了得,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人送外号天下一剑的金问夜。   说起这金问夜可真是了不得,单说其身份便已是江湖少有,即是天机子的外孙,也是玄冰老人的孙子,还是九华派的未来掌门人。当然只是这些并不能为人称道,江湖上那些名门大派之后大有人在,而金问夜真正厉害就厉害在武学上,相传此人天赋异禀乃习武奇才,十五岁时已然名动天下,其武功修为更是无人匹敌。   话又说回到这苍山一战,金问夜大败望月梅之后并未杀之以绝后患,而是废去其武功让她不能再掀风浪。金问夜在五大派面前只道了句,“得饶人处且饶人,就让她自生自灭吧!”此话尽显大侠风范,其气量更是休休有容,磊落不凡。此战虽是五大派胜了,却也是伤亡惨重,不过这魔教已除江湖又能平息一段时日了。   但是话说,那望月梅被废去武功后去了哪里,便无人知晓了……   时至午时,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多,台上说书的说得绘声绘色,台下听得是一片叫好声,酒楼内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。   杜月心不免有些想笑,这台上讲故事,故事的主角在台下听故事,好吧!她更正……她顶多算是个替身。   正想着,隔壁桌的叫骂之声不免引起了她的注意。   “他奶奶的,老子都快把这梧桐镇翻个底朝天了,怎么还是找不到望月梅那妖女。”说话的大汉气得将酒碗砸得叮当响。   与他同桌的男人看不过去,出声制止:“好了,你就算把碗砸碎,也砸不出那妖女的踪影来。”男人说完闷闷地灌下一大口酒,而后,似突然想到什么,忙放下酒碗小声道:“我说,该不会放消息的人,是故意将这假消息放出来,好引开我们想要独占其功吧?毕竟那魔教妖女此时是废人一个,杀她易如反掌。”   大汉闻言,忙站起身,怒道:“他敢耍老子,定饶不了他。”说完提刀便往出走。   杜月心眼瞅着他们走出酒楼,这才敢露出快埋进饭碗中的脸,生怕自己出众的容貌引起他们的注意,而不小心让他们认出来,如此一来就不单单是被俩个人追杀这么简单,而是要被围堵在这酒楼之中了。   她敢肯定这酒楼里坐着的十之八九,都是来此处寻望月梅的,那大汉嗓门那么大,这一声吼不得把她活生生暴露在万剑之下,她想就算金问夜武功再如何了得,也不能护她周全,想来想去只有赶紧走方为上上之策。   一想到这她忙推了下与她同桌的男人,压低声音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赶紧撤。”还没吃饱是小,就此丢了性命是大。说完起身便要往出走,可同桌的男人好似完全没听到她刚才的那番话,仍是坐在那里吃着饭。   为不引人注目她又坐回桌前,小心的观望着四周,生怕一不小心败露了身分。她催促道:“你也差不多吃饱了吧?趁现在还没被人发现赶紧走。”见他充耳不闻,她当下便急了,没好气道:“你能不能给点反应,我说要是被发现你我都走不了,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围攻我们,我是必死无疑了,你是天下一剑的金大侠自然是能全身而退,但是你好歹考虑一下我的安危吧?”见他微微皱眉,她知聪明如他自是听出她话中数落之意,心想还是不要惹他生气才好,忙改口。“好吧,就算你有心护我,但是俗话说,双拳难敌四手,恶虎还怕群狼。这能避免的我们就尽量避免。再者你们同为武林中人,依你的性子出手时难免有所保留,可是你看看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会和你讲什么同盟之情,他们皆是来寻我报仇的自然是不杀我誓不罢休。”杜月心打算来个以情动人。   经她一番劝说总算见金问夜放下碗筷有所动作,但是他是不是走错方向了,大门不是在左边吗?怎么就见他直勾勾地往掌柜那去了。   她忙跟上前去,疑惑问道:“帐你不是结过了吗?”   金问夜并不理会她,行至柜台前说道:“掌柜住店。”   杜月心闻言一愣,忙拽住他悄声道:“金问夜你是在与我做对吗?我这要走都来不急,你倒好还要住下了。你金大侠是有一身了不得的本事别人动你不得,可你别忘了我如今可是武功尽失,这还都是拜金大侠你所赐……”她话未说完,就被他打断。   金问夜拂开她的手,淡漠道:“你觉得出了这酒楼,你就能全身而退吗?暗地里早已有人对你下了追杀令,现在又有人将你的行踪告知天下,如今想取你性命的人都聚在了梧桐镇,你此时到处乱走岂不正中他们下怀,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,倒不如养足精神好好想想对策。”   见他说的句句属实,也分析的头头是道,她低首不语,现在也只能依他说的去做了,可是他这种淡然置之的态度,让她着实有些气愤。想来若不是他,她现在岂会落得如此下场,倒不如当初一剑杀了望月梅,还痛快些。   掌柜见两人长相出众又气度不凡,心想必是大有来头之人,便不敢有所怠慢,恭敬道:“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,本店只剩下一间房了,不知二位是否方便?”近来不知为何梧桐镇里突然涌进大批外来人,这住店吃饭的人一下暴涨可把他高兴坏了。   “方便,自然方便。”不等金问夜开口,杜月心抢先答话,引来金问夜的侧目。   “那自然是甚好不过,我这就唤小二来给二位带路。”掌柜笑容可掬的说着,随后高喊一声“小甲。”   “来喽!”杜月心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少年向这边跑来,少年与她打了个照面,明显一愣。   “小甲,还愣在那做什么,还不快带二位去客房。”掌柜见他傻愣在那,口气有些不悦道。   “哦……二位客官这边请。”名叫小甲的少年比了个请的手势。   杜月心扫一眼少年,便往客房走去,这小二怎么怪怪的?她有些纳闷,可又说不上他哪里怪,只当是她想多了。   客房摆设极其简单,一张桌子,一张床,再就是几个凳子,但该有的都齐全。   金问夜先行进去,她紧跟在后,她前脚才迈进,就听那小甲小声的咦了一声,她扭头古怪看他。   “二位是住……一间房吗?”小甲迟延了下,小声问道。   杜月心微蹙眉,奇怪道:“有何不妥之处吗?”   小甲脸一红,忙摆手道:“没有,没有。”逐又看了金问夜一眼,有些失落的低垂下头,小声喃喃着。“两人如此般配,并无不妥。”  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,像梧桐镇这样的小地方,嫌少见到外来女子,所以在他心里隔壁街的小花便是这天下最美的女人,可今日他才知道天下远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小,这世间竟还有比小花更美的人,只可惜这天仙一样的人儿已是别人的了,他此生能有幸见到天仙已是无憾,能与她相配的也只有这样的翩翩公子了。   “二位客官若有什么吩咐可随时叫我。”小甲最后又看了杜月心一眼,将她深深印刻在心里才转身离开。   她摸着脸,嘀咕道:“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吗?”那小二看她的眼神如此奇怪。   金问夜瞥她一眼,淡淡道:“那小二只是对你心生爱慕才会如此看你。”   “啊?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,惊讶道:“怎么可能,我与他也就方才见过一面。”她不相信。尔后想到自已现在是望月梅。   “望月梅乃是江湖第一美人,那小二在这小镇自是没见过你这般容貌的女子,会倾心于你并不奇怪,按理说你早该习惯这等事才是,为何你似乎全然没有身为美女该有的自知。”他微微眯起双眸。   杜月心心里一惊,忙辩解道:“如今我四面受敌,凡事都要小心为妙,那小二又如此可疑自是要提防。”   “听闻望月梅胆大敢为,不然一介女流如何坐稳教主之位,魔教中人个个戾气极重,若要镇压住他们必定要胆识过人,可现下看来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。”金问夜面露狐疑,不信之意更甚。   杜月心暗自唏嘘,莫不是被他看出什么了,但转念一想他与望月梅也就苍山一战中交过手,并无其他交集,又怎会知道她真正的本性。   思及此,便宽心许多,佯装愤恨道:“若我还有一身武功自是天不怕地不怕,可现如今我空有这躯壳,却无其实质,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。对于我来说望月梅这个身份,只是个烫手山芋,如果可以我早将它扔出去了。金大侠只当之前的望月梅已死,现在的我已弃恶从善,所以日后莫要再提望月梅的从前。”   他发现她说到望月梅时并不用我来表示,似乎有区分之意。   “哦……但本性终是难改。”他随意道,   有些话题一旦被说起就止也止不住,杜月心便是一开话匣就关不上的人,对此开始侃侃而谈。   “金问夜你可曾想过,我如今胆小怕事都是你造成的,江湖人人都觉得是你救了我望月梅一命,望月梅仍能存活于世都是靠你的不杀之恩,但在我看来这种一时的仁慈却是一柄利刃,杀我于无形。你明知江湖上想杀望月梅的人多如牛毛,却还废去我必生功力。金大侠如此有远见之人,想必当时就以料到我会有此番境地吧?”她就不信聪明如他会没料到江湖上的这些人,会借此事追杀她。   她冷冷一笑,接着道:“经苍山一战金大侠是名声大振,更是受众人敬仰,而我却形同被困狼群的猎人,原本狼群忌惮于猎人手中的刀不敢袭击猎人,可是一旦猎人的刀被夺走,对狼群以无威胁的猎人其下场可想而知。金大侠觉得你会是恶狼呢?还是那个夺刀之人呢?”她拿眼瞟着他。  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望月梅,但此时被困的却是她,她相信自己是对此事最有发言权的人。   金问夜明显错愕了一下,然后平静道:“我不杀你并非出于仁慈,而是苍山一战武林正派也有过失,若我杀你并非正道所行之事,但若不杀你五大派势必也不会放过你,唯有废你武功,五派掌门才会就此罢手。我只是没有想到其他人执念太深,仍是不肯放过你,我虽不想,可却在无形中成了那个夺刀人。”是他想得不够周全,他心中的江湖多了些正义,少了些人性。   看他似真有内疚之意,杜月心清了清嗓子,有些尴尬,如此想来金问夜也是不得以而为之,她方才那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词岂不是很傻。   当初她以望月梅的身份换得一命时,就已经做好打算,望月梅仇家太多,她顶上望月梅的名号必有人来找她寻仇,她若想保住性命只能找个厉害之人寻求庇护,但是以望月梅的恶名想杀她的人远多于护她的人,想找一个真正护她的人实在难如登天。许是老天垂怜,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遇上了金问夜,她虽没有江湖经验却也听闻过一些江湖传言,当即决定缠上金问夜做自己的保命符。   只要靠上金问夜这座大山,她便没什么好怕的,光是天下一剑这几个字便已经震慑四方。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金问夜如此精明,处处挑她疑点。是她想的太过简单,她只想到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,应没有人会怀疑她望月梅的身份,毕竟谁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冒生命危险去假扮望月梅呢?再加上她有着无一丝破绽的脸,更添她的自信,就无防备的找上金问夜。   她考虑再三,终觉不妥,若真被金问夜认破那她就别想拿到解药,是的……她当初以条件换命,其条件就是顶替望月梅一段时日,等时机成熟救她的人便会来寻她,给她解药换回真容……但前提是要在无人识破的情况下,若是被人发现她并非真的望月梅,那她就拿不来解药,只能顶着别人的脸过一辈子。   虽说成为美女没什么不好,但这个美女随时都可能遭杀身之祸,光这一点她就宁可要自己那张不算出众的相貌,起码安全。   现在她要担心的不仅是追杀她的人,还有金问夜的各种猜疑,种种试探,与他斗智斗勇让本来就笨的她,心力交瘁。她思来想去,还是去寻个憨厚些的,再用美□□之使其死心塌地护她更为可靠。   眼下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摆脱金问夜,而不让他怀疑……   突然想到一事,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极其认真道:“金问夜你即是真心留我性命,不管怎么说你于我都有救命之恩,我向来有恩必报,欠你的我都会一一还给你,所以在我还清之前,你定要护我不死,待还清之日我自会离开。”对就以还恩为借口,到时随便敷衍一下,再离开就说的过去了。如此才算最为自然的分别方法,分道扬镳各走一方。   可金问夜却倚靠在窗边,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,他面色不改道:“时候不早了,床让给你。”便独自闭目养神不再理她。   这几日她都没有好好合过眼,生怕自己在睡梦中一觉不醒,但现在金问夜就在这,他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,让她无比安心,起码现在是安心的。心中安心这困意便阵阵袭来,她爬上床,正想睡却想到这三月的天,他就坐在窗边岂不是很冷,抱着被子想给他,但发现就一床被子给他那她就没的盖了,她开始犯难,内心挣扎片刻,咬牙决定……   “金问夜,被子给你。”她将被子抱给他。   金问夜睁眼,目不转睛地凝视她,淡淡道:“你将被子给我,那你盖什么?”   “我自然就没的盖了,所以你快拒绝我的好意,如此我才能心安的上床睡觉。”她说得认真,并不像在说笑。   他蹙眉,觉得她有些多此一举,明明不想给他为何还要来问他,沉声道:“问过我之后你就能安心了?”   她重重点头,回答得及快,“是的,虽说还是自私,但我问过你再睡,与不问你就睡,怎么想都是前者更让人少些愧疚。如果我问你,就轮到你于心不忍,于情于理你都会让给我,如此我自当不好拒绝你的好意安然收下,那我当然就可安心睡觉啦!你只要回答要还是不要就行。”起码她问过了,是他不要的。   他静默,是的,于情于理他一个男人都不会让一个女人去受冻,自然会让她,为求安心她想得到是周全,堂堂望月梅会因一床被子感到愧疚,让他更是确定心中猜想。   “我不用,你拿去盖吧。”   “谢啦!”语毕,就见她抱着被子回到床上,没过多久便传来她熟睡的呼吸声。   他俊美的貌色染上一层神秘,她的脸虽长得与望月梅无异,但绝对不会是望月梅,那她为何要冒充望月梅而且还是在现下这种时候,此事背后必有因由。   他不似那些江湖人顽固不化,认死正邪不两立,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,是善是恶他只会靠自己的观察去判断,而不是单看身份立场,这也是他没有当场拆穿她的原因,她的破绽太多,若单看样貌许会被她骗过,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身上毫无江湖气,只是个寻常女子。   看来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场,不然就不会赖上他,她想将他当成挡箭牌来躲避追杀,到底是何原由让她宁可冒死也要假扮望月梅,他不禁皱眉,百思不解。   他虽现在会护她,但会护她到何地步便不得而知了,她即愿背这恶名,那必是已做好最坏的打算……   只是不知那最坏的打算何时会来……      ☆、第二章   三月的夜,显得有些阴凉。   杜月心在床上辗转,贪恋被褥中的暧意。   她真得不想起来,外面那么冷,茅房还那么远,天又那么黑,可是肚子……这么痛。   原本已经睡着的她,被阵阵腹痛疼醒,想着忍忍待到天明时再去,可腹痛之感越来越强烈实在难忍。   “金问夜?你睡着了吗?”她小声唤着,她不敢保证他醒着毕竟已是深夜。   “有何事!”金问夜低沉得声音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深沉。   “那个……”她有些难以启齿,总不好意思说她怕黑,希望他能陪她去茅房吧。   突然灵光乍现,她慢吞吞道:“那个,你知道茅房在哪吗?”她多希望他会贴心得给她带路,可是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答,正当她以为金问夜睡着时。   “楼下右拐走到头便是。”   “那个……你想上茅房吗?”她仍不死心,她都如此说了,他如此聪明总该明白吧。   “……”   一片死寂,原本就不融洽的气氛,更是被她弄得很尴尬。   好吧,她和金问夜还没熟到共上茅房的地步,她只能咬牙自己去了。   金问夜算你狠,什么大侠,一点风度都没有真是枉为别人叫你大侠。   杜月心一路咒骂,眼见茅房近在眼前,却突然跃出两人来,把她吓得心脏险些跳出来。   那两人生生挡在了茅房前,天色太黑她根本看不清那两人长相。   她被这一吓感觉更急了,焦急道:“麻烦借过下。”忍痛,忍笑都能忍,唯独这屎意是想忍也忍不住。   见两人仍是不动,她心里不禁一阵发毛,开始疑神疑鬼。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,且还是凭空出现,难不成……别想,别想,她摇摇头,想把这种想法摇出自己的脑袋,可是越是不想越是满脑子都是她想的东西。   “麻烦借过下,我……有点急。”她抖着声音,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。   突然两人发出一阵冷笑,本就害怕得不行的杜月心,被这笑声惊得倒退数步,只听其中一人笑的得意道:“我们已在此等候多时。”说着慢慢向她靠近。   她一听暗叫不妙,连连倒退。不是鬼怪,那此时会出现的,不是盗匪就是淫贼,想来之前从未遇到过此等事情,但现在她是花容月貌自然会成为目标,生的美也是种错啊!   她不禁唏嘘,现在采花都如此没有技术含量了吗?不单单是开始团伙做案,还直接省事到在茅房边蹲点采花,没想到采花贼竟已落魄至此,也实属可悲。正在她同情之余,又一细想,这也算是好点子,毕竟人有三急女人也是要上茅房解决的,再者,上茅房大多都是孤身前来,少有成群结队,掳获起来也比较好得手。   想到此处,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名女子正蹲在茅房解手,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偷袭的情景。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庆幸自己还没蹲在茅房,不然也要被如此掳走,毕竟谁会在解手之余还有心顾及身后动静。若斛小手被掳也就罢了,若是解大的……她实在不敢往下想,画面太“美”她不敢看。   但此时该担忧的不是被劫色,而是再不快些她怕自己就直接画面太“美”,她捂着肚子痛苦道:“二位若要劫色且等我上完茅房的吧,到时我们再好好商议这分配问题。”眼见自己已离茅房越来越远,想来只能先来个缓兵之计,当下要紧的是解决生理问题。   两人闻言对看一眼,随即勃然大怒道:“谁要劫色,我们又不是淫贼,我们是来首刃你这妖女的。望月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。”说完两人便挥剑而来。   杜月心一愣,原来不是采花贼。   “等等。”她大叫一声,两人一听适时顿住了身形,本欲挥下地剑就这样停在半空中。   他们是怎么料到她会在这半夜来上茅房,连她自己都不可能精准的掌握上茅房的时间,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?她恍然大悟,抖着手指软弱道:“原来是你们在暗中捣鬼。”白日里担心会被人发现都没来得及吃东西,又怎么会闹肚子。  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,被人追杀已是够惨,到头来连死都要死在这么个破地方……居然横尸茅房。想必到时,她的死一定会成为一个迷,任谁也不会想到仇家寻仇还寻到茅房来了,不知道的人最多也就以为她是被生生憋死的,不过她也快要憋死了。  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冷笑,个子略高的男子义正言辞道:“不使计将你引离金问夜,以我们俩的功力又岂是金问夜的对手。万万没想到堂堂天下一剑竟也会被你这妖女迷惑,这两人都住一间房了可见关系非浅,要不说苍山一战五大派死伤如此惨重,金问夜仅仅只是废了你的武功,原来是藏有私心……”   见他滔滔不绝全然没有打住的意向,杜月心属实不能再忍,豪迈一吼:“废话少说,要杀要剐悉听尊便,不过在此之前我……必须……要去下茅房。”只觉腹中似有千万匹,即将挣脱缰绳欲狂奔的野马,这一旦脱缰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   “妖女,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张狂,今日我们就替武林铲除你这妖女。”矮个男子鄙弃道。   这些江湖人一个个的,说着什么仁义道德,却尽是些伪君子,该是侠肝义胆却个个唯利是图,这若大的江湖又有几个是真正担得起大侠之称的。   杜月心也是怒急攻心,死都要死了,她才不要死的如此憋屈,怎么也要将这口气出了再死。   她深吸口气,极力忍下腹痛,直起因腹痛躬着地背,沉着脸,浩气凛然道:“难道这就是所谓正派的行事作风,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地女子,还口口声声称其是为名除害。你们为的是哪里的民?除的又是哪里的害?我一个武功尽废之人能去害谁?不被你们害就已是万幸。说我是妖女、魔头,你们是正派,是大侠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锄强扶弱,弃恶扬善,行江湖义气称之为正派。再看看你们,你们可有做到这些,你们只是些打着正派名号的江湖草莽罢了,根本算不得正派。你们可曾想过,如果杀了我真能让你们声名鹊起的话,那为何放出消息之人要将消息平白告知你们,他有何好处,他明知我就在此处,又为何自己不亲自动手,再说如今我是废人一个根本没什么好顾及的,这些问题你们可有好好想过?”对这些不明事理之人的不满在此刻尽数暴发出来,衍化成慷慨激昂的演说。  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,随即,矮个男人喝道:“妖女休想用言语挑唆我们。”他虽如此说,但心中不免怀疑起来。   杜月心见他们有所动摇,再接再厉道:“现在我只是一介普通人,杀我易如反掌,你们就算杀了我,到头来也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。说白了你们杀我和杀老弱妇汝有何区别,我虽有恶名在身但以无还手之力,对外,江湖中人只会说你俩欺压妇孺。你们有见哪个名门大派来追杀我,来找我的不是和我有私仇就是些江湖莽夫,他们根本没想过,现在杀我只会有损名声,扬的也是臭名。单从这点你们就不能和金问夜相比,他没有杀我只是废我武功,江湖人皆说他宅心仁厚有大侠风范,如今他帮我也是在行正派仁义。你们一口一个正派,但是正派不是自己喊出来的,而是要有所担当,为何你们愿意自居正派白道,必是因为它代表的是正义是善,但只有行地正才能站地直,做事做人皆要光明磊落,待人处事必要宽宏大量,才能旦的起正派侠士之称。你们真该好好学学人家金问夜,担起正派该有的职责与担当,行正派之事,莫做有损正派声誉之事,不然你们只会给正派抹黑。”她暗自佩服自己,就连她自己都要被说服了,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。  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,随后两人互使了个眼色,由高个男子发话,他郑重其事道:“妖女今日就先饶你一命,倘若日后你再做恶,到时就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。”说完两人一跃消失在夜色中。   杜月心此时恨不得也像他们一样一跃就到茅房,但她没有那样的身手,所以她只能迈开腿尽量有多快跑多快,飞奔向茅房。   待她冲进茅房后,从黑夜中慢慢走出一人……   虞振远轻哼一声,没想到那两人竟被她说动就此罢手,看来这次必须要他亲自动手才行了。他面露杀意,移步向茅房走去。   “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,人并非她杀你又为何执意要她偿命。”低沉的男音近距离地扬起。   虞振远惊愕回头,见一袭白衣的金问夜不知何时竟已在他身后,他瞪目,以他在江湖上的资历也算是老人了,见过的高手不计其数,但连他都察觉不到气息的却并无几人。传言金问夜年少时便以名满天下,其武功更是高深莫测,没想到竟高到如此地步。   他惊叹之余忙摆出防备之态,面色一沉,提醒道:“金问夜,老夫并不想与你交手,但你若非要插手此事,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。”   金问夜叹息,规劝道:“虞庄主又何必如此执着,人死不能复生。冤冤相报知时了。”   虞振远轻哼一声,他又明白什么,他膝下只有一子,本是期望犬子能成大气继承山庄,可是如今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,怎叫他释怀,不报此仇他定不罢休。   “今日算她命大,不过她的好运很快就要走到头了。”虞振远阴狠道,语毕,提气劈去一掌。   金问夜见劝解已是无用,便也不再多说,他未有躲闪而是生生接下那一掌。   “呃……”虞振远被金问夜的内力打退数步,他万没料到他使出全身内力击出地一掌,竟没伤金问夜半分,反倒是他……看来今日只能就此做罢。   此时茅房那边似有响动,虞振远咬牙道:“江湖上想杀她的人不止老夫一人,你又能护她到何时。”   “此事就不劳虞庄主费心了。”金问夜淡笑道。   虞振远低哼一声,不甘心道:“老夫定还会再来。”说罢使出轻功飞上屋顶,消失于夜色。   杜月心从茅房出来已是虚弱无力,整个人倚靠着门框,正不知要如何回去之时,不经意瞧见不远处的一袭白衣,她如见救星,忙唤道:“金问夜,金问夜……”   金问夜循声看去,只见她向他招招手,他脚下未动只是定定望着她。他一路跟随她来此,自是对于她的慷慨发言听得一字不漏,如此义正言辞的话让他不禁想起一人,兴许她俩能聊到一起,他唇畔不禁扬起一抹笑。   她见他看向这边,软若无力得对他招招手,轻声嘀咕:“快点……快点过来。我……我脚麻了,你快来扶我一下。”   金问夜如无视于她般,转身便走,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。   “咦?金问夜你别走啊!你回来……”不管她如何叫喊只能看到那袭白衣越走越远,慢慢消失在夜色中,她盯着夜色看了半晌。   她的脚是真的麻了啊!   拜托,有谁能来扶一下她……她欲哭无泪。      ☆、第三章   阳春三月,正是桃花开放的时候,那一树一树的的桃花就像一片片的彩云降落在半空中,轻轻盈盈的美丽至极!一阵春风拂来,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。   杜月心被眼前的景色所迷,缓步走向那片桃林。   一阵风过,花瓣如雨,轻悠悠落在她的眉间发际,她不禁伸手欲接那飘扬着的花瓣。花瓣徐徐落入白玉般的纤手中,她含笑回首,愉悦道:“金问夜,快看是一片桃林。”她回眸不带风情,只是纯然的浅笑。   金问夜只见花树间的女子,一袭青色衣裳伴风轻扬,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,头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,只有零星飘落发间的桃花,那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,未施一丝粉黛,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。   能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其容貌必然是绝尘,但真正吸引他目光的却是那一笑间的纯真,他沉吟片刻,缓缓走近,而后,随意说道:“原来你也如寻常女子般,喜欢这等花景。”他意味深长地注视她好一会。   “唉……之前忽略的风景如今欣赏起来竟是驻足难忘,想来之前我错失了太多的东西,实在是不该。”杜月心反应极快,立刻面露惋惜,摇首感叹。   从外貌的情绪上来看,她似乎像是真正感悟人生,但心里已然惊出一身冷汗,她紧了紧微微抖动地手。   还好她心脏够强大,不然早就停跳休克了。她竟忘了身边有个无孔不入的金问夜,稍有差池便会被他看出端倪。再如此下去她就算减寿十年都不够他吓得,与被人追杀相比,她更害怕会被他识破。她暗自咬牙,懊恼自己这倒霉命,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找上金问夜。   骗子难做,做一个骗倒自己的骗子更难,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事啊。   杜月心向来不擅长骗人,所以她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就是望月梅,可是她对望月梅一点也不了解,就连见都没见过要她如何冒充。她只知道望月梅是众人口中的妖女,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,是艳动江湖的美人,但她虽有她的脸,却没有她的那股狠劲,她做不来狂傲不可一视的样子,也装不出武功被废的那种恨意。她不是演员,她更不会演戏,所以她要赶紧找时机跑路,在此之前她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瞒过金问夜。   她悄悄瞟了一眼他的侧颜,但他的表情太过莫测高深,她完全摸不透,她只知她的脑细胞在大片大片的死去。愚笨如她又怎能揣测出他的想法,每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羡慕那些鼎鼎聪慧的女子,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。反正她不是,为此她只能谨言慎行。   “金问夜,昨夜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。”她突然想到昨晚被下药,险些命送茅房的经历,不觉质问起他。若他在知晓此事的情况下,却不告诉她,而且还对她见死不救,那……哼哼,就不要怪她心狠了。   “凡是在外行走江湖,多少都会有所戒备,你是不是也太没有防备心了些。”他抬眼看着那一树桃花,语气听似随意,却有弦外之音。   出门在外总要有所戒备,江湖上多的是阴招暗算,若不加以提防只会落得暴毙在外,论江湖经验望月梅也算是老江湖,再加上她魔教身份理应更加谨慎才是,但他身边这位……他忽而一笑,在假冒望月梅之前,她是不是应该先学些江湖经验。   杜月心一听,脸色微变,不好,刚刚才告诫过自己要谨言慎行,现下又自己往枪口上撞,她暗自懊恼,不知是恼她自己笨,还是恼他太聪明。   “我只是万万没想到,中原武林竟也有如此卑劣的正派中人。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,还需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,看来中原武林多是些泛泛之辈。”她强调女子与狠毒,愤愤看着金问夜。   他扬眉,古怪道:“你为何要对我生气,若没有我,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早中了狠毒的暗算。”   杜月心哼哼着,不信道:“你如此帮我真是感激不尽,可是昨夜我让你扶我,你怎就弃我而去了呢?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,总要有始有终吧?”他可知道她昨夜是如何回的房,其过程是何等艰辛,想到他昨夜的行为就让她恨得牙痒痒。   金问夜一时无言,她难道没有想过,她的要求有些过于亲昵吗?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,但有些礼数还是要守,况且她生为一名女子不是更应该注重这些礼数才是,这可关乎她清誉。   她微皱柳眉,瞅着他,突然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奇怪,他的目光调向远处的翠林,忽然开口道:“走吧。”语毕抬脚便走。   她眨眨眼,一脸茫然地跟上金问夜,想问却又不敢问,怕一不小心又被他抓住话柄,只能将满心的疑问咽回肚子里。   月上中天,皎亮的月光依稀可见,树木交错,月光穿过缝隙撒下点点星光,不时有悠远扬长的鸣叫传来。   杜月心只觉空气中隐隐飘散着危险的气息,心中开始不安起来,赶紧上前几步跟上金问夜的脚步。   突然一抹黑影由暗处闪出,直冲她而来。   她瞪圆了眼,身体却不疾做出反应,眼见就要中招。眼前迅捷一闪,金问夜只手托住她的腰际,移至他身后,他的剑未出鞘,却将黑衣人振飞。   “今日势必要活捉望月梅。”忽地,从四周窜出更多黑衣人,一拥而上。   利器交接的响声在寂夜中由为清晰,金问夜虽是四面受敌却极其从容,干净俐落的身手看得杜月心连连惊叹,不愧是天下一剑,剑都未出鞘就已逼得那些黑衣人连连败退。   她虽不懂这些武功招式,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边更厉害,方才还在后悔的她,此时多少有些安慰,看来金问夜这座靠山算是找对了。   眼见以他们几人根本不是金问夜的对手,身形魁梧的黑衣人怒道:“金问夜,你不惜与武林正派作对,也要护着这妖女吗?”   “你们一路跟随,却选在夜幕中动手,甚至还穿着夜行衣。想必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,如此费心隐藏,但这武功路数却成了你们最大的疏漏。”金问夜淡淡说着。   黑衣人一怔,厉声道:“看来想瞒住你金问夜是不可能了,那就让我们送你一程,要怨就怨你自己,护谁不好非要护这魔教妖女。”   金问夜嘴角微勾,平静道:“金某倒是要瞧一瞧,你们如何送我这一程。”   此时,杜月心早已躲得远远的,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脑袋就要搬家,她只能让金问夜来当这个肉盾了,最好来个两败俱伤,那她也就不用再烦恼要如何摆脱他了。   黑夜人互换了个眼神,突然从手中飞出暗器向她射来,她大惊失色,惨叫一声:“金问夜!”她害怕地缩着脑袋。   金问夜蹙眉,疾步上前护她,也顾不得男女之别,揽她入怀侧身闪开暗器。   黑衣人见一招不成,又接连发了几发,竟都被金问夜一一挡下,岂料暗器中竟暗藏玄机。   金问夜以剑相挡,暗器被振飞的同时却振落早已撒于暗器上的毒粉,夜风一过,尽数吹向俩人。   金问夜微愕,若换做他人许在这夜色中察觉不到,但他眼力极佳,他一揽杜月心腰际将其带开,掌中生风挥散毒粉。   “金问夜,就休怪我们不义了。”只听一声大叫,那黑衣人手一扬,空中飘扬起一片白尘。   金问夜俊眸闪过讶异,没想到他们为除望月梅竟已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,他闪身以袖遮住杜月心,将她护在臂弯中,闪身退开数步,动作快得就在刹那间完成的这一连串动作。   杜月心忽觉眼前一花,便已落在金问夜的怀中,她晕呼呼地抬首看向他,瞠目。   “金问夜!你……”的眼睛,她话未说完,便被他捂住嘴,剩下的片语化为吱唔之声。  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如此竟也对付不了金问夜,咋舌,互换眼色,打算采取围攻的办法解决金问夜,他们报着必死的态度,不顾一切的冲向金问夜。   杜月心睁圆了眼,看来他们并未发现金问夜已中毒。她眼角悄悄撇向金问夜,只见他似在聚气凝神,微偏着头细听周遭动静。她暗自咽了咽口水,好厉害的集中力,就算眼睛已不能视物,他仍处变不惊。   面对如此紧张的气氛,她紧绷身上的每一根弦,紧张得连动都不敢动,生怕自己带出点什么声响会影响到他。   金问夜只觉眼睛火辣辣的刺痛,他运气护住自身经脉,不让毒性发作太快,视线随即就变得模糊起来,黑夜里本就能见度低,现下是真得什么也看不见了。既然眼不能视,他只能靠耳朵去仔细聆听,想来他们还未发现他已中毒粉,还忌惮他三分,不敢轻举妄动。只是不知这毒粉是何毒,看来必须要赶在毒性完全发作之前,解决此事,那就速战速决,他也不再手下留情……   杜月心眼睛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动作,只能看到黑影与那一抹白在闪动,而后,几个黑衣人飞身倒地便没了动静,她抬头再看,眼下只剩一人还在与金问夜缠斗,看来此人是这群黑衣人中武功最高的。   “天下一剑果然名不虚传,都已中了飞星散的毒,居然还能撑到现在。”两人在空中散开,而后,就听黑衣人沉声赞叹。   杜月心暗叫不好,就见金问夜以剑支身才勉强站住,那黑衣人似乎也好不到哪去,单手抚住胸口,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。   “万影刀上管玉果然也非等闲,金某只是不明,一向光明磊落的上管玉,竟会不惜使暗招也要取望月梅性命,据金某所知望月梅似乎于你并无恩怨。”他脱口问道。   那黑衣人诧然抬首,敛声道:“事以至此,我也不再多作隐瞒,就在不久前望月梅与一戴面具的男子,抢夺了我派的禁忌之术,此术邪恶之极,若让她练就此功日后必祸害武林,到那时就算是金问夜你也不是她的对手。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,赶紧除掉望月梅才是上上之测。”   “金问夜,别听他胡说,这必是他动摇你的说词。”杜月心大喊,若金问夜受那人蛊惑,那她就必死无疑了。   金问夜闻言看向杜月心的方向,她心咯噔一下,不敢直视他,明知他此时已不能视物仍是心虚的别开脸。   她隐隐嗅到阴谋的味道,眉头紧锁,开始忧心她是不是跳进了一个大阴谋里,而自己却全然不知,还做了别人的替罪羊。倘若果真如此,那她要做何打算……她习惯性的咬着指甲,开始苦思。   金问夜沉吟片刻,沉声说道:“此事若是不久前发生的,那金某敢保证决非望月梅所为,或者说决非眼前这个望月梅所为。”   杜月心暗想,难道是真的望月梅?但是她已武功尽失,就算抢了秘籍又能做什么?她是不是知道什么?   上管玉见金问夜如此顽固,咬牙道:“金问夜,你若不忍心,那就让我替你出手吧!”语毕面露杀机飞身而来。   杜月心面露惊恐,大叫一声:“金问夜!”多说已是无用,她心一横咬牙飞奔上前。   金问夜闻言,闪身就要上前去护杜月心,却不料被一绵软的身子扑倒,只听一声闷哼,他脸色巨变,不好他上当了。   他揽住杜月心将她压向胸前,提剑挥向她身后的上官玉。   “呃。”上管玉应声倒地,“金问夜……你会……后悔的。”上官玉咽下最后一口气,那不甘的怒目久久未合。   “金问夜,我欠你的必会还你,所以在那之前你可不要死啊!”杜月心皱着眉,咬牙喊道。   江湖果然很险恶,尔虞我诈靠的是智商,她这么笨果然不适合混江湖。   “我没事,倒是你……可有受伤?”他现在看不见,无法确认她有无受伤,但依刚才的形势来看她必是受伤了。   杜月心偏头看着,肩头破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,淡淡道:“我没事,只是擦破点皮而以。”   “真的只是擦伤?”他似有不信,蹙眉问。   杜月心面露不耐,没好气道:“难道擦伤不算伤吗?你是嫌我伤得太轻吗?”   他闻言不再言语,这浓浓得血腥味是她的还是那些黑夜人的,他也无从考证,兴许她真的只是擦伤。   “金问夜,你的毒怎么办?”她着急问,那飞星散是会致命的□□吗?他要死了吗?   “你去那些黑衣人身上找找有没有解药。”他叹息,听出她的紧张。   “……”要去那些尸体上找啊!她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几具死尸,当瞄到上官玉那死不瞑目的眼时,她吓得背脊一阵寒意,忙移开视线。   “怎么了?”金问夜发现她的迟疑,而后想到她许是害怕那些尸身,“你若害……”他话未说完。   “我堂堂望月梅怎会害怕这些死物,我若怕也是怕那些要杀我的活人。”杜月心抢过话头,厉声道。   她起身走向那些死尸,微闭了闭眼,深吸几口气,她决定豁出去了。她动作极快的在他们身上摸索一遍,终在上官玉身上找到解药,这几具尸身就数他的最为吓人,她着实不想碰,但越是不想就越是不如意,搜了几个黑衣人都不得解药,无奈只能在他身上找,解药偏就在他身上。   “找到了,给快吃。”她将药小心交给金问夜,生怕自己手抖太厉害把药抖掉。看来她是免不了要做恶梦了,不知金问夜会不会在梦里护她就是了。   “此地不宜久留,先离开这里吧。”金问夜费力支起身子。   杜月心拉过他手臂勾住她脖颈,闷声说:“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强,我虽护不了你,但扶你是绝对没问题的。”   依他的行动能力许走到天亮都走不了多远,眼下也只能如此,思及此,他也就不再推托。   杜月心扶着金问夜走了许久,可是这方圆十里皆是荒野,凭她一人之力是走不了多远的,所以她果断选择了……露宿荒野。   她从罗裙上撕下一角,打湿后小心的为金问夜清洗着眼睛,她看着那双红得似能滴出血的血目,皱紧眉头。   他毒虽是解了,但他的眼睛却被毒粉灼伤不能视物,现下也只能等到天明再进城去找大夫医治。   “金问夜,你若是瞎了,是否会恨我?”毕竟是因为她,他才落得如此境地,如果没有她这个包袱,以他的身手躲开毒粉是轻而易举的事。   金问夜虽不知她现在是何表情,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内疚之意。   他沉默片刻,淡然道:“护你是我自愿,受伤只能算我武功不济,你无须内疚。”   杜月心微扬起柳眉,武功不济?如果连他都叫武功不济那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武功了得的人了,他明明是手下留情才会如此。   “那倘若你真瞎了,要怎么办?”她追问。   “若真瞎了,那我只能听其自然。”金问夜神色未变。   杜月心没法理解他的无关痛痒,眼瞎可是一辈子的事,不能视物他还怎么做天下一剑,他还如何生存于江湖。   “……听其自然!”她咬牙重复。   金问夜听出她的咬牙切齿,她是在生气,为何生气?他不明。   他微皱眉,不解道:“望月梅,你……”他话还未说完,便被她的斥责声打断。   “金问夜,你这个笨蛋!为何要对他们手下留情,和他们讲什么同盟情义,人家是刀刀要你命,你倒好处处留人命。记住,越是这种时候,越应该当机立断,在初交手时把他们都杀了不就不会弄得如此狼狈。说什么听其自然,你要如何自然,你可是天下一剑的金问夜,若真瞎了,你只是盲侠金问夜,或许都当不了大侠也不一定。”杜月心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,现在她的腿还在抖,若是她再晚一点,或是自私一点那后果就不只是瞎一双眼这么简单了,他倒好,还能如此从容。   金问夜闻言脸色一沉,心下不悦道:“凡事都以杀人解决,若事事都如此,那江湖还何来活人。”他轻哼一声,吐出的字言冷如冰。“魔教必无纷争,你们都在杀别人哪有空闲杀自己人,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的魔教之人。”   她再笨也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,是的,她残忍,只要自己能活着别人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。   她紧咬牙,沉吟了会,冷笑道:“人之初性本恶,善良这种东西是后天强加上去的,人在出生时便带着私心,贪欲,杀戮这种负面心理。”她学他轻哼一声,面露鄙视。“善良那都是装出来的,装得好的就成了真善,装的不好的就成了伪善,很遗憾我天生不会装,所以我根本没有善心这种东西。恶有何不好,不用假装善良,不用掩藏本性,我就是我,我就喜欢这样的我,自私的也好,胆小的也罢,狠毒的又如何,因为有了这些才是真正的我。为什么人一定要善良,又是谁规定不善良的人就不是好人,只因为我们不救人反杀人吗?救人只是救一人,但我们杀该杀之人却救了无数人,在你们眼里只瞧得见我们杀人,却未曾想过我们杀的人,又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。我没有纯良之心,但并不表示我嗜血成性,对我好的人,我必会投我以桃李,报之以琼瑶,但对我不好的人,我必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。”她这样又有何不可,自己都不为自己着想,那还有谁会为她着想,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,本就是这个道理。   金问夜哑然失声,对于此等说法,他不知是该认同,还是该否决,该说她思想奇特吗?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有她的道理,只是这个道理他从未想过。世人的想法都太直观,杀人便是恶,救人便是善,这种评定别人的标准早已根深蒂固,世人都是愚昧的,没有宽容之心自然不会去解析杀者背后的原由。   许这就是她的奇特之处,亦是她的独到之处吧。   他俊美的脸庞勾起微笑,轻道:“算是我错怪你了,你也是出于关心。但我终是被天性所束缚,动了侧隐之心,同盟残杀终不是我所乐见的。”   杜月心深深凝视着金问夜,也只有在此等情况下她才敢如此大胆,正眼瞧着这个男人。她不理解他为何会有一颗包容天下的心,是因为名门正派的身份,还是天性使然。   她竟微笑起来,从初见这个男人时她便觉得武林大侠合该就是他这样的,白衣翩翩,手持利剑,心胸宽广,谈吐侠气,当时她就想世间应该没有人能将一袭白衣穿得如此正气。   他护她也是出于恻隐之心吗?   方才上官玉的那些话,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呢?看来她应该把他扔在此处跑路才是,她的身份似乎已经败露,但她欠他一命,她必须还。   趁金问夜睡着之时,杜月心小心爬起,虽痛得咬牙,却不敢发出半句声响。她退去罗裙,小心轻拭着伤口,三月的溪水冷得她不住的颤抖。替金问夜挡的那一刀不偏不倚正中肩头,伤口深可见骨,她若再不处理便要流血身亡了,还好有她的罗裙裹着,才稍稍减少血流量。她看着地上被鲜血浸透的青色衣裙,让她心疼不以。   她咬紧牙关,在伤口上洒上药粉,原本已痛到麻痹的肩头,传来锥心般的痛,她瞬间汗如泉涌。   “唔……”一声□□溢出唇畔,她忙捂住嘴,怕惊醒不远处的金问夜。   没事,没事,她深吸好几口气。她能忍……这点痛……她能忍,当初她在荒山摔破头摔断骨,她都扛着过了十日,她的命比她想象的要硬得多,这点伤……她只要握紧拳硬扛过去就行。   “你伤得很重!”低沉的男音在寂夜中扬起。   “呀!”她大受惊吓,药瓶哐当吓掉在地,药粉洒出大半,她的……药。   他什么时候醒的?他何时在她身后的,她竟毫无所觉,他怎知道她的伤势,难道……   她回首看向他,确认他的眼睛是否已复明。   “只是点皮外伤而以,谈不上严重。”她随意说道,脸却已然扭曲。   “那你为何要深夜处理伤口?是怕被我知道。”他低问,那双血目直直地看着她,看得她一阵心慌。   她强装镇定道:“因为我怕痛啊!若是被你知道,又该说什么望月梅怎么会怕痛这样的话了,所以才没让你知道。你没事总爱挑我毛病,被你说得我都怕了。”   金问夜只是静静地沉默了会。   “你的声音在抖,你知道吗!”他忽然开了口。   杜月心震惊得一时答不上话,她竟不知自己痛的连声音都在抖。   “那是溪水太冷,我不止声音发抖,我整个人都在抖。”她就是死不承认,反正他看不见。   金问夜没想她如此嘴硬,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可不是小伤会有的,那时他闻到的血腥味果然是她的,想来她替他挡的那一刀,上官玉下手一定极重,以她的身子骨能扛到现在,已教他惊奇。   “你觉得我会信吗?”说完伸手去探她伤势,触手却是细滑的肌理,只听一声惊呼,他忙收回手。   “金问夜!你在摸哪里,我现在可是未着寸缕,你是想借眼瞎之名轻薄于我吗!”她惊呼。   见金问夜急忙抽回手,她才松口气,她已经够痛的了,无遐理会他的胡搅蛮缠,她快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,还是尽早想办法打发他才是。   他摸到的只是她的手臂,可是他看不见哪知道自己到底是碰了她哪里,若不说得严重点他怎会就此作罢。   “我……并非有意。”他面有歉意,声音略沉道:“我眼虽瞎,但心未瞎。你若是在担心我眼伤,大可不必逞强装无事,我自己也能顾及自己。”   “谁担心你啊!我就直说吧,金问夜,说穿了你只是我利用的挡箭牌,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护我,才会替你挡下那一刀,你根本不必觉得对不住我,你有恩于我在先,如今我挡的这刀就算是我还你的恩,所以我伤的如何,伤在哪里都已于你无关,这都是我的事。如今你眼不能视物是因护我,我就有责任照顾你,待你眼伤好了,我欠你的也就还清,你我大可就此别过。”是的,如此她就可成功摆脱金问夜,也不必再忧心被识破,   “……你真如此想,我也不再多言,你也不必顾虑我的眼伤,大可不用管我。”金问夜的脸色一凛,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,力作平静道。   杜月心踌躇了一会,低声说道:“我欠你的誓必要还清,我才走的安心,或许你会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一种自我安慰,但是这就是我的处事风格。”   “那我眼伤一直不好,你岂不是要一直照顾我?”他不认同她的做法,如果事事都要论个谁欠谁,那光是还这人情债就耗费一生,人与人根本没有两清之说。   “自然,你眼伤一日不好,我便照顾你一日,你若一生不好,我自当照顾你一生,你眼瞎了,那就由我代替你的眼为你视物。”她坚持,说她掘也好,说她固执也好,她就是无法在这一点上妥协。   金问夜俊美的脸庞凝结,不再有任何表情,血色的双眸死盯住她。她这性格早晚会吃亏……他暗自叹气。   “金问夜,你的眼因我而伤,当牛做马赔你,我的罗裙因你弄破,你要如何赔我才是,那可是我最好的衣裙。”杜月心突然话峰一转,抱怨道。   “……”金问夜一时无言,她这话峰转得太快,他似有些跟不上。   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,也是曾经的魔教教主,竟然只有一身好衣裳,现在是不是他该怜悯她了。      ☆、第四章   天边开始蒙蒙亮……   杜月心将长发束起,又换上金问夜的衣袍,虽是大了些但对付着穿还是可以的。   显而易见,他们只能加紧脚步赶往最近的洛城,金问夜失明之事不能败漏,所以她想到变装来掩人耳目。   “金问夜,我想到一个好办法,我若带着剑不就可以掩人耳目,你想谁会想到武功尽失的望月梅会拿着剑。这主意是不是很好。”她瞄着他手中的剑,她未等他回答,又道:“所以你的剑能否借我一用,等你复明后就还你,反正我拿它也是无用,你大可放心。”   “不行,我的剑从不外借。”金问夜冷言,直接拒绝。   杜月心瞠目,万没料到他拒绝地如此干脆,真得是……连想都不想,好歹也想想再回答吧!她心中顿起无名火。   她压下心中怒火,好声好气道:“那我帮你拿吧?你现在拿它也不方便。”语毕伸手去拿剑。   金问夜反应极快,只见他微侧身,巧妙的避开了去,“我只是不能视物并未手残,何来不方便之说。”   杜水心有些恼了,怒道:“你的剑如此显眼,你眼伤一事若是传开,你我都有危险。你要是不想我拿着,那……”她顿了顿,又道,“那就把剑包起来,这总可以吧?”他若是再不答应,那她就不敢保证她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了。她就不明白他一个男人,为何用把赤红的剑。   “嗯。”金问夜微一思量,额首答应。   杜月心见此语气才稍合缓:“拉住我衣袖。”语毕拉过他的手,让他抓住衣袍。   金问夜轻扬剑眉,“你穿的衣袍是我的?”   “是啊,我不是告诉过你,我的罗裙破了。我若不穿你的,难道还不穿了不成。”她理所当然道。忽想到现在竟可怜到连身衣裳都没有,不禁悲从中来。   “我的衣袍你穿属实太大,待到洛城就去买身新衣吧!”心中忽起莫明的情绪,竟让他有些浮躁。   “洛城啊……”她喃喃,唇畔浮现一抹诡笑。   两人各怀心事,向洛城出发。   赶至洛城时,已过午时。   行走在暄闹的街道上,路上行人频频回首,注目这两位面容出众白衣儒衫,风采翩翩的公子。   杜月心自然也察觉到,她与金问夜有多引人注目,每个掩扇而行的姑娘们皆频频向她俩抛来带情的媚眼,看来她这身亦男亦女的装扮,倒让人误会成男子了,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。   思及此,她忽然想到一事,笑道:“金问夜,听闻洛城以牡丹出名,还有牡丹城之称。我极想去赏一赏这牡丹到底有多美。”她两眼放光地看着金问夜,似忘了他不能视物这一点。   金问夜听出她兴致颇高,实在不想泼她冷水,便委婉道:“我眼伤在身,是欣赏不到这牡丹花景了。”他向她投以抱歉一笑。   “你虽不能视物但可以闻花香啊!反正来都来了,我倒想去开开眼界,也算是不虚此行。”她打定主意的事,无人可说动。   金问夜未置一词,只能任由她去。她对花还真是喜欢的很,兴许女子都爱美的事物吧?   杜月心看他认真的俊颜,璀璨一笑。   “这含羞带怯的牡丹果然美哉。”杜月心满面笑意的看着眼前的“牡丹园”。   隐隐闻到的魅香,与耳边传来的袅袅琴声,让他明白自己正身处何地。他淡淡道:“原来你知道。”洛城的牡丹另有它意。   她轻笑一声,脱口道: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此牡丹花非彼牡丹花,洛城的牡丹就是这种牡丹。说到洛城的红柳绿巷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早前人们都把洛城叫做烟花地,后来有文人雅士觉得这名字过于低俗,便另起了牡丹城之名,因此才有洛城牡丹闻名于世的说法。”   金问夜定定看向她,大感吃惊,没有料到她对洛城竟如此了解。   “两位公子,快快里边请。”一声嗲音响起,打断他的思绪。   正在他出神时,杜月心竟已领着他进入一家“牡丹园”。   花楼红灯高悬,热闹异常,杜月心看着头顶高挂的牌匾赫然写着“温香院”三字,她唇勾起笑来,径自走进。眼前豁然一亮,楼上楼下香艳妩媚,男来女往搂搂抱抱,看那红粉绿绢,慢歌艳舞,燕瘦环肥,短襟长裙,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。   老鸨见进来的两位生得俊美不凡,竟怔忡地愣在那儿忘了迎客。   杜月心轻咳一声,压低声音道:“把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都叫出来,别怠慢了爷的这位朋友。”   “是,公子。”老鸨回过神来,扭捏着一甩手中丝帕,回身对着楼上喊道:“姑娘们,接客!”   “来啦!”只听楼上传来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,紧接着走出一片莺莺燕燕,身姿丰腴的女子。   “很好,那个给我们寻的厢房,要……僻静点的。”杜月心向老鸨挤眉弄眼,再从袖中拿出一定银子交于老鸨手中。   老鸨看着银子两眼放光,立刻意会,殷切道:“公子放心,公子放心,绝对……僻静。”   杜月心点头笑着。   金问夜虽蹙起眉头,但没有多言。   杜月心挑了个容貌不算上成,但噪音绝美的女子,就留下她一人,余下的都打发走了。   她打量眼前女子,笑问:“姑娘如何称呼?”   女子微低垂着头,小声回道:“燕儿。”   “燕儿!”杜月心呢喃着,轻扬柳眉,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金问夜,走上前去附耳与女子悄悄耳语几句,女子听罢睁着大眼,惊讶看她。   她望着女子惊奇的脸庞,浅笑点头,“去吧。”她柔声示意。   “哦……哦。”女子随口应和着,还有些缓不过神来,傻傻跑出房去。   不多时那名唤燕儿的女子走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,她软声道:“公子,大夫请来了。”   杜月心微笑上前,认真道:“有劳燕儿了,能否请燕儿先到门外稍等片刻,我这位朋友脸皮薄。”她话中有意,笑得极柔。   燕儿呆呆点头,瞄了眼一直未说话的金问夜,瞬间胀红脸,垂着头便跑了出去。   杜月心见她如此,不禁摇头,金问夜的长相实在易惹桃花。   “大夫,麻烦你看下我朋友的眼睛。”她客气道。   中年男子怔怔得看着她那亦男亦女的脸,恍惚回神,“好,好。”   他仔细观察金问夜的眼,沉吟片刻,“这位公子的眼睛可是被毒所伤?”见她点头,他接着道,“我不敢保证能医治好公子的眼睛,但势必尽力而为。”   “那就麻烦大夫了。”杜月心面露忧愁,若金问夜真的瞎了她怎能弃他不顾,她暗自咬唇,似下了决心。   接过大夫写的方子,她交代燕儿照顾金问夜,说要送送大夫,便与大夫一道出去了,留下燕儿与金问夜两人在房中。   “公子是否口渴,可要燕儿帮你倒怀水喝?”燕儿软声问着,不时瞧着金问夜。这位公子生得真是好看,只是可惜了,她惋惜叹气。   “可惜什么?”金问夜忽然开口。   “啊?”她一惊倒水的手一抖,将水洒出怀外,她竟不小心说出声来。   “可惜……”她迟疑着,似有些难以启齿,而后,吞吞吐吐道:“可惜公子生的好相貌,却有这……不治之症。”她偷偷观察他脸色,她并非有意说漏嘴。   “……她是如何与你说的?”他当即便明白,定是杜月心与她说了什么,才会引得她如此反应。   “那个……那位公子不让我说。”她挣扎着不愿吐露真相。   金问夜睁开一双血目,直看向她,那表情凝重异常。   燕儿心生害怕,脱口道:“那位公子,只说……只说是你有不举之症,寻遍名医终不得治,听……听闻这里有医术高名的大夫,才会来此求医。”她陈述着方才杜月心在耳边与她说的话。   金问夜闻言面色虽未变,但额间隐隐浮动着青经,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。   “你出去吧。”他冷声道。   燕儿见此哪敢停留,放下茶怀就走,走至门口,回身怯怯道:“公子若有何吩咐唤我便是。”见他未做回应,便默默出了房门。   杜月心回来见脸色铁青的金问夜,暗叫不好,便知那青楼女子嘴没把严,把她说的话都告诉他了。   “金问夜,你先别动气,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。”她小心上前,安抚道。   “哦?”他挑眉,为他好?给他安了如此忌讳的名声,竟还声称为他好,他倒是想听听是如何的好法。   她忙解释道:“你看这请大夫不得找个借口吗?总不能说你有眼疾要请大夫,那人家定会想着,这要看病不去医馆上这来干嘛?”她略一停顿,见金问夜张口,她忙接着说。“我们来花楼干嘛?自然是来避风头的,你眼伤自顾不暇,我又不能自保,不找地方避一避,难道还大次次的满街溜达不成。”她边说边小心观察他脸色。   “……”话都被她说去了,他还有何好说。   她瞧出他无话可说,也就壮了几分胆,好声好气道:“我这不是也是为你我安全考虑,才想上这避一避,毕竟那些追杀我的人一定不会想到,我会躲在花楼不是。”停了一会,归回正题。“这是烟花之地我自是要想个与其相符的借口,那除开男人的那里有点问题,也没别的地方能与花楼挂钩了。而且你又生的俊美保不准那些女人对你有所图谋,你可别忘了这可是花楼,花楼的女子个个生猛,哪会守什么礼数,对你来个投怀送抱,你总不能一掌辟开她们吧?我不也是在找个理由护你,她们知你没那欲望,顶多也就摸摸你脸,搭搭你肩占你点小便宜也就罢了。再说,我说的又不是事实,你又何必如此介怀,难不成……你还想在这花楼留下个什么好名声不成?若你真有那心,我现在立马去与燕儿说清楚,再帮你寻几个貌美的姑娘来。你看不见,就由我帮你选如何?”语毕,转身就要往出走,跨出一步,随即动弹不得。   她缓缓低头,看见修长手骨不知何时竟抓住她手臂,她蹙眉,不敢再动怕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。   “你说如何就如何吧。”金问夜已是无奈,他自知敌不过她的能言善辩,她巧舌如簧说词一堆,他再多说倒显得他小气了。   “我知这借口让你受委屈了,但这种小小的牺牲是必要的。”她柔声道。   做任何事皆要有所牺牲才能成事……   月上中空,花楼内却灯火通明让人难眠——“不好啦!着火啦!着火啦!”门外喧扰之声惊醒金问夜。   “金问夜?”杜月心匆忙跑进屋来,焦急道:“快走,花楼着火啦!”语毕,拉着金问夜便往外跑。   “着火了?为何会突然着起火来?”他微眯起眼,脸上闪过不解。   “你问我,我去问谁!再说你管那么多干嘛?我们只管逃命便是。”她不耐烦道。这好管闲事的人就是麻烦,平日里也不见他如此多事,怎就今日特别好事,难道是忧心花楼里的姑娘……果真怜香惜玉。   “你喝酒了?”他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。   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,抬手嗅了嗅,酒味是很重。“只是小啄几怀而以,别说了,快走吧!”她催促。   金问夜敛眉,只是小啄几怀怎会有如此浓烈的酒味,而她身上明明还有另一种气味……   风似带着火苗在飞翔,那点点火星飞溅出去又引燃另一处地方。无奈风威火猛,眼见火势瞬间蔓延开来,温香院内火光冲天,伴随着哭声,喊声,花楼内的艳客和姑娘们好似没头的苍蝇在楼道上到处乱跑,场面极其混乱,这原是莺歌声声的夜却成了悲鸣不断的火光晚宴。   “快救火啊!你们别跑啊……人……这人都到哪去啦?”老鸨哭天抢地,直拍大腿,她的命啊!她的命要烧没啦!这可是她毕生的心血,就被这一把火全烧没了。全毁了,全毁了……她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   杜月心带着金问夜好不容易挤开仓皇逃窜的人群,跑出温香院,门口已聚集不少闻讯来看热闹的百姓,她俩便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中。   “这温香院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着火了。”身边有两人低声议论着,   “许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太多,遭报应了吧?”一人猜测。   “我听说这温香院的老鸨尽做些逼良为娼的事,这院里都不知死了多少不从的姑娘,定是冤魂寻仇来了。”另一人笃定点头。   “喂,你可别说得这么邪乎。走吧!走吧!还有活要干呢。”那人怯怯催促道。   眼前的熊熊大火,照亮了杜月心的脸,也照进了她的眼,那黑眸似也燃着火般烧着。   “你与这老鸨有仇?”金问夜忽然开口问。   “啊?”她一时迷茫,不明白他在说什么,摇头道:“没有啊,你怎会如此想?”她一脸莫名地看着金问夜。   金问夜睁着血目,注视着她,血目映着火光竟平添几分妖异。“这火是你放的吧?”她身上的酒气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  “胡说。”她急急地辨道:“我没事去放火做什么,我与温香院一来无怨,二来无仇。”她有些心慌的撇开脸去。   “你身上有股酒味,你说只是小啄,但酒气过于浓烈,浓烈到你本想掩盖住的气味,与之冲突。”他话锋一转,从容道。“这火来的即快又猛,竟止也止不住,那定是有助燃物,而硫磺恰巧是最好的助燃物。”   杜月心越听越心虚,最后面露惧色,眼见瞒不住他,也就不怕对他直言不讳。“对,就是我放的火,那又如何?”她承认又如何,他还要拉她去见官不成,大不了一拍两散还正如她意了呢。   金问夜闻言皱眉,疑惑道:“那你为何要放火烧毁此地?总要有个因由吧?”   “因由?无因无由,若真要追究个什么因由不可……”她正视他,虽知他看不见,却习惯性的看他。随即认真道:“就因我是望月梅。”望月梅做事从不问因由,随性而为,杀人也好放火也好,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就通通毁掉。   金问夜一怔,血目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,他轻轻问道:“你是吗?”   她闻言头嗡得一下子,只觉得口干舌燥。她强自镇定说道:“我不是,那谁会是!”就算是死皮赖脸,她也不能松口说自己不是。   他深深看她一眼,并没有答话。   他知她不会承认,所以就算他说再多也是无义,他只能静观其变,看她到底有何目的。   大火将温香院烧得片瓦不留,只余满街弥漫的浓烟,庆幸的是如此大火却并无死伤,只是满院辉煌已不再,人去楼空是萧然。   深夜小巷中有一抹倩影来回渡着步,似焦急得再等着什么。   “燕儿。”从巷口拐角走来一名女子。   燕儿欣喜地迎上前,软声问:“如何?”   女子轻点了下头,笑道:“计划很成功,这些你拿着,寻个地方好好生活去吧!”女子将一个包袱递给她。   她接过包袱打开一看,惊讶万分,脱口道:“这我不能要,你已帮我至此,我怎还能要你这此东西。”语毕,将包袱推还给女子。   女子温声细语道:“之前是你先帮得我,我只是报答你而以,这些对我无用,你拿着日后用,莫要再为了钱财去那种地方讨生活。”   燕儿闻言低垂下头,小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声音微带哽咽。   女子拍拍她背,安慰着:“相遇便是一种缘份,那时你分我的半个馒头,对于我来说不只是半个馒头如此简单,而是这冷酷世间的一丝温情。所以我希望日后你还能继续温暖别人。”女子笑看着她。   “嗯!”她抹了把眼泪,重重点头。于她来说,她的恩情不只是一丝温情,而是救她于水火,已是再造之恩,不知日后可还有再遇时日?   “月儿?”她轻声唤道,微抬眼。“若能再遇,我必要报答。”   杜月心微微晃神,已多久没听别人唤自己的名字,竟有些不真切。她定定看她,浅笑道:“你无须报答,我只是还你对我的恩情,也算是你我两不相欠了。”   “快走吧!不然来不急了。”眼见她似还要再说什么,杜月心轻推她,催促着。   燕儿半张着嘴,终还是没有再多言,她的意思是日后不会再见了吧!她叹气,最后再看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   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,她抬头看着夜空,感叹星空真是美丽,无论世间发生什么,这天还是那个天,她们只是那渺小的存在。   她缓步走到拐角,看到一抹白影伫立在那,她叹气,事事瞒不住他那敏锐的心思,他仿佛早已洞察一切般,将此事摸透。   没法,她只能半真半假的告知他事情原委,早前她被骗入花楼,宁死不从被饿多日,是燕儿冒险给了她半个馒头,只是当时她并非花楼姑娘,而是个小小丫环,想来她也是遭了罪才入了这一行。她心中的无助,她最是了解,这就是所谓的感同身受吧!   她走上前拉他,低声道:“走吧!”   金问夜嘴角含笑,道:“你这报恩之法似还债般,别人待你的点点好意,本是出于一丝善意,你却硬是将它视为人情。”像她这般,世上要还的恩情岂不是太多,有些好意明明只要接受便好。   她垂下眼,没有感情地笑了声,而后,她低声道:“这种好意迟早都是要还的,只是或早或晚而以。这世间没有谁会对谁平白的好,不是有目的就是心中有想法,多多少少都有期待那人日后会有回报的一日,我只是在能还清的时候,将这人情还清罢了。”   “你的想法将这世间形容的太丑恶,许是遭遇所致吧!。”他道。那声音有些怜惜。   她沉吟一阵,低语:“兴许是吧,我遇到的种种皆是人性的冷漠,世间的无情,若说有那么一丝美好,想来就属你了。”   “我?”他讶异地看向她,一脸疑惑。   她笑,迎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,轻声道:“是的,你我非亲非顾,你却愿护我,因我伤了眼睛也无半句怨言,待我虽谈不上热情,但以我魔教身份,却没有轻视之感,如此已是很好了。”   那双血目抹过异光,他沉默会儿,唇畔上扬,道:“那你的美好属实简单。”   她果真是太过单纯,明明对人对事都报以消极的看法,但在心思上却过于无防,极易轻信于人。   他待她虽无目的,可也不是无顾待之,他只是在观察她的目的而以。听她如此说,他心中仿佛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变得异常柔软,手中那片衣袖竟开始滚烫起来……   当晚两人投身客栈,好巧不巧又只剩一间房,想来上天早已将这缘份安排好了。   杜月心为早日脱身,又因他的眼为她而伤,心中有愧,对于照顾金问夜一事极为上心,小到洗漱穿衣,大到沐浴煎药她都一手包办,几乎与金问夜形影不离。   金问夜起初是坚决反对她的照顾,后来实在是体验到生活不能自己理,才顺从的接受了她的好意。日久竟还成自然了……   “金问夜,你忍一忍很快就好。”杜月心额间微有薄汗。   “还是我自己来吧!”他实在信不过她。   “你不要如此不信我嘛!人总有第一次,再者熟能生巧。你连机会都不给我就把我给抹杀了,岂不是太过残忍。”她瞪他。   “……你随意。”他无奈。   “你若嫌痛的话,大可叫出声来,如此我也知道要使几分力。”她真心提议。   “……”他叫不出口啊。   杜月心不知道原来给男人束发如此不易,束发一般是将头发拢束于头上结成髻。但她就是手笨,怎么也弄不好,最后终是放弃,只帮他将黑发束起便算了事。   “大功告成,金问夜我都说要试过才知道行不行嘛,你虽看不到我的完美杰作,但是没关系,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她喃喃胡乱诌着,夸赞道:“别说,我给你这么一梳你都比之前俊美三分不止呢!”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,反正他看不见,她很是安心。   镜中男子俊美绝伦,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,一头秀丽的黑发高高束起,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。   “真是难为你了。”他转头向她看来。   喝了大半月的药,他的血目总算是消了,但眼睛还是不能视物。   可这几日杜月心总觉得金问夜的眼神不像个瞎子,反倒……过于有神。   一个男人能让女人倾心的,不是他的容貌,也不是财权,而是眼神,能融化人心的眼神。再加之还是个长相极好的男人,那眼神的杀伤力简直可以用瞬间倾倒来形容。   她咽了咽口水,小心凑近他,微眯眼细瞧那双眼。   他不是瞎子吗?她想,他应该算是吧!起码现在是,可天底下有哪个瞎子能用眼神说话,反正她是没见过眼睛亮到似说话的瞎子。   那柔情的眼神,含笑的表情……不行,不行,摇得太厉害,颤得不得了,她的心……她的心明显已不受她控制。   “金问夜,你的眼睛?真的……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?”她在他眼前摆手,再三询问道。   金问夜突然抓住她摇摆的手,往前一带,本就离得近的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,险些撞上他的脸。她美目暴睁,敛声屏气,生怕没站稳再靠近半分就要生生吻上他。   此时她与金问夜近到气息咫尺可闻,她只觉他浅浅的呼吸喷在她脸上,脸霎时通红,她稍稍将头往后移,尽量与他拉开些距离。   “嗯,还是什么也看不见。”他语带惋惜。他看了许久,才放开她叹息道。   “哦……哦,看不见也没办法,这事本就急不来的。”得以解脱的她,迅速退离他三米之外,急急开口。   好险,好险,她摸摸自己滚烫的颊面,若再看上半刻她都要沦陷于金问夜的眼神中了,看来他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,方才如此情况他的表情都未有变化,想来是她多心了。   然而此时,她并未注意到金问夜唇畔扬起的那抹笑,那笑别有深意。   “对了。”她突然想到一事,好奇道:“金问夜,我好像从未问过你,此次从九华出来是有何事?”当时她不敢问,怕他疑心她是有何目的才跟着他,现在他眼伤在身不能辨识方向,只能靠她带路自然要问清去向。   他神色自然,不答反问:“今日是何日子?”   “四月初三,你问这干什么?”她不明所以。   金问夜抿了抿唇,淡淡道:“此次出门是要去玉杨城赴我爷爷的寿宴,不过算算日子怕是赶不及了。”他状似苦恼。   “你为何不早说,兴许我们雇辆马车还赶得及。”她讶异惊叫。   他闻言,眼里抹光,淡笑道:“如此也好,我爷爷性格别扭,我若没去他定是要上九华闹上一闹。”   杜月心扑哧一声,笑出声来。“你爷爷怎跟个小孩一般,不过是个寿宴没去就要闹上九华。”她有些好奇到底是将金问夜看得有多重才会如此。   “我爷爷与外公向来不合,我若没去,他只会想到是外公不让,因此才会上九华讨说法。”他解释道。   “哦!”她恍然大悟,了然地点点头。原来如此,没想到金问夜还有难办的家事。“那你爷爷和外公为何不合呢?照理说都是亲家应该不会不合,这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包办的,难道是……私定的终身?”她两眼放光,内情,这一定有内情。   他彷佛看穿她的想法,又笑:“我爷爷与你一样也是魔教中人,正邪不两立所以他们二老,一直合不来。我爹娘算不算私定的终身,待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于你吧。”他故意吊她胃口。   杜月心闻言,愣了下,暗暗观察他的脸,却不小心望进他漆黑如夜空的双瞳。原来如此,所以他才会待她平常,他不杀望月梅是不是也是因为心有不忍呢?   她真的是惊讶,因为从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邪性,只有光明磊落的坦荡,若不是亲口听他说,她是打死不信金问夜还有魔教血统。   突然感觉金问夜仿佛离她近了些,初时只觉他是传闻中的人物,是个高不可攀的存在,但是现在听他说着他自己的事,感觉多少了解他一些了,便有种亲切感。   他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,也有烦恼,也会痛苦,只是他烦恼的事少之甚少,让他痛苦的人还未出现罢了……是她将他神化了,觉得他像圣人一样完美高洁,其实他同她一般只是普通人。  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点点小雨,街道上依稀可见几个打伞的行人,店铺虽开着却没什么人气,本就阴沉的天气应着这凄楚的街景,更显沉闷。   这雨已下了数日,到底何时才能放睛,再下她人都要发霉了。   杜月心在药铺门口张望着天,不时发出叹气之声。   “姑娘,你的药包好了。”伙计唤她。   “哦。”她应了声,拿上药走到门口,看着细雨不禁再叹口气。   下雨天她属实不想往外跑,可是金问夜的药已快喝完,而她也想顺便让大夫瞧瞧她的肩伤有无好转,出门前交代金问夜好好在客栈等着她,她去去就回。   她如今就像个放心不下自己娃娃的娘亲,生怕自己出门一会,她的娃就丢了。   杜月心固然着急却不敢走太快,生怕溅起的水花会把罗裙弄脏,这可是新买的罗裙。   “望月梅!”她忽听有人在喊她,本能的回头看去,这一看便知不妙,她赶紧提起裙摆撒腿就跑。   这大半个月都没什么动静,她还欣喜自己许是被人遗忘,可弄了半天,是在等她放松戒心,趁她独自一人时对她下手。   她咬牙,暗骂自己倒霉。   “望月梅,你跑不掉了。”那人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她前面了。   她见此连连往后退,恼怒道:“我与你无怨无仇,你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?”   虞振远冷冷一笑,眼露恨意,“你杀害我儿,还敢说与我无怨无仇。”   她惊愕,没想真是个有仇之人,她脸色一沉,认真道:“敢问你儿姓甚名谁?”她悄悄摸上腰间的响箭,那是临出门时金问夜给她的,并交代她若遇危险就用此箭,他听到便能前来救她。金问夜能如此关心她的安危,着实让她颇感欣慰,照顾他半月有余也算是有所回报了。   她欲拿出响箭,但转念一想,这下雨天对金问夜实在不利,眼见雨势渐大,雨声烦乱无章定扰他听觉,如今他已是自顾不暇,哪还有余力护她。   如此便收了腰间的手,暗自提高裙摆,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。   “我儿虞慕凡,在江湖也算有所名气,本有大好前程,却被你……”虞振远正说到激动处,却硬生生叫她给打断了。   “我不识什么虞慕凡,人也不是我杀的,你定是找错人,寻错仇了。”她极笃定道。   她敢保证她没杀,但不敢保证望月梅没杀,可是眼下的情况就算杀了她也不能承认,能拖一时是一时。   见她一口否认,虞振远恼羞成怒,恶狠狠地瞪着她,“敢做不敢认,真不愧是魔教中人,今天你认也是死不认也是死。”说罢,飞身冲她而来。   杜月心大惊失色,她哪挡得住这架势,抬腿就往小巷里跑,左躲右闪就往角落里钻,可任凭她跑再快,都甩不开虞振远。   虞振远施展轻功在屋檐疾行,明明几个跳跃就能追上她,却只是跟在她身后,好似猫逗老鼠般只是追赶着她。   他冷笑着看她四处逃窜,极是享受她垂死挣扎时的惶恐。   “望月梅,这回没有金问夜护你再跑也是无用,不如省些力气受死,我兴许还能给你个痛快。”虞振远冷声道。   杜月心踉跄跌倒,她狼狈爬起,眼睛瞟见地上水坑中,那个,一脸惶恐蓬头乱发狼狈不堪的自己。   她低咒一句,该死,如果早知如此,她还不如直接死在荒山,如此即不会欠人恩情,也不会白挨一刀,更不会被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仇家追杀。   她再度摸上腰间的响箭,挣扎于用与不用之间,理性告诉她若不用就算她命再硬,这次也难逃一死,但感性却让她伸不出手,这本就是她自己应允的换命条件,却自私的为了保命而将金问夜牵连进来。   他尽到义气护她不惜瞎了双眼,她怎还能如此厚颜的要他再来救他,他又是个念及江湖道义之人,若又因她被恶人所害,那欠他的岂不是这一世都还不清,她已害他瞎了双眼不能再害他失了性命。何况他一个瞎子如何寻她,就算她放了响箭,等他赶到时她大概也只剩一口气了。   罢了,罢了,老天如此急于收她性命,那把性命给它便是,反正挣扎已是无用。   杜月心站直身子,雨水早已将她浇透,她不仅身上发冷,心更是凉透。雨水渗进眼中生生的疼,疼得她睁不开眼,她看不清虞振远却仍是倔强地睁大双眼,仰头直视他。   她要看清楚,看清楚这个迫害她的人,就算她化做鬼也决不放过他,定要纠缠他让他永无宁日。   “今日你不取我性命自不会罢手,我望月梅无亲无顾死后自无人找你寻仇,但我若下得黄泉定要问问那虞慕凡,他可是被我所杀,可是因我而死,若不是,那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势必要向他讨个说法。就算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拉着他与我一起,我望月梅做恶无数,下地狱已是必然,但敢问令郎也是同我这般十恶不赦?”她越说越阴狠,杀她可以,但她就算死也定不叫他好过。   她扬唇一笑,那笑极是阴冷:“若不是,那就让令郎偿你所犯之错,入地狱受酷刑,错虽不在他却因他而起,他为父受地狱刑苦也是理所当然,你杀吧!我自认未做此事,必是无愧。”   虞振远见她死到临头,仍如此歹毒的咒虞慕凡入地狱受苦,怒不可遏必要她先偿其罪,生不如死。他面露狰狞劈掌而来,一掌打在杜月心快痊愈的肩头。   杜月心被一掌打飞,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,往后飞去,就在她晃神之间便已被人揽腰接住,她惊愕失色的看向来人……竟是金问夜。   “你……”话还未及出口,一股腥甜涌上喉口,当即喷出一口血来,怎料如此之巧,那口血竟一滴不漏尽数喷在了金问夜的脸上。   金问夜直接愕立当场,而愣住的人不止他一个,杜月心也是傻了眼,她怎会料到如此之巧,眼见深邃黑眸慢慢染上火红,她吓得咽了咽口中残余的血水。不妙,不妙,她从未见过他眼神如此凌厉,神色如此冷酷,心脏有那么一阵子收缩。   眼看他越烧越旺的怒火,她软弱无力地执起自己的衣袖,去拭他脸上和血水,无力道:“金问夜,我不是故意的,你别……”杀我,两个字她还未及说出口,抬起地手便叫他给抓住,她微愕。   金问夜抓住她手,闭了闭眼,忍下即将到达顶点的怒火,沉声道:“我给你的响箭为何不用?”给她响箭是让她看的吗?如此情况都不用,她到底在想什么,难不成又在想着要欠他人情。   “哦,我……忘了。”身上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,疼得她开不了口。   金问夜面色冷的可怕,忘了!他怎会相信,这个女人明明如此不善说谎却总是谎话连篇,明明怕死怕得要命却老是要逞强,教他又气又怜。   “金问夜!”见她突然表情严肃,语气认真的唤他。   金问夜屏气聆听,紧张问道:“怎么了?”难道他来之前她就已中过一掌?   “你的药。”她将手中的药拎到他眼前。   “……”药?什么药?他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,片刻无言,待晃过神来时,他只觉心中一股火气上涌,厉声斥道:“你把救命的响箭忘了,这药你倒是铭记在心,难道这药能救你性命吗!”抓得如此之牢,她是多怕把这药弄丢了。   杜月心没见过如此盛怒的金问夜,一时无所适从,她气虚道:“它虽不能……救我性命,却……能救你啊!你的眼睛还要靠它治愈呢。”而且这药可是花不少银子买的,让她扔了哪舍得。   他闻言怔了怔,眼中浮现不知名的情意,她竟如此心系于他。   他看着她肩头慢慢晕染开来的血红,倒映在他的眸中,深邃黑眸渐渐染成一片红海,那沉寂红海中隐约浮动的情意转瞬变成一抹杀意。   她的衣裙几近湿透,明明是新买的罗裙其裙摆却破败不堪,可见她在雨中跑了许久,如此久的时间虞振远却还未取她性命,只是打了她一掌,且这一掌还未是致命一掌,那只能说明……他想慢慢折磨她,让她痛苦而死。   他抬眼看向虞振远,千不该,万不该,不该如此待她。   忍一次,忍二次,终有无可再忍之时。   那就莫怪他,不念江湖情义——      ☆、第五章  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,紫檀的香味,弥漫在空气中,院中的亭台楼阁处静静躺着一人,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,让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似抹上了一层脂粉般粉嫩,将那美艳的姿容衬得愈发艳丽,从她轻浅的呼吸声中,可知她睡得很是安逸。   金问夜发现她时便是如此,阳光虽好却还是四月天,如此睡着极易感染风寒,她旧伤未愈,若再染风寒怕是又要受苦了。   他将她小心抱起,微皱眉,她竟轻得如羽毛般,似风过就能将她吹走,他不自觉将她抱紧,她轻颤了几下羽扇,却并未转醒。他低头凝视她瘦弱娇躯依偎在他怀中,想起那日他也是如此抱着她去寻医的……   金问夜见杜月心迟迟未归,心中担心便出门去寻她,结果行至药铺前时,见地上有把伞。那是她的油伞,雨下得如此大她不会把伞平白扔掉,必是她遇到什么事让她顾不上打伞。当下便知她定是出事了,这一路寻来都未见她踪影,她定没有往客栈跑。他观察四周,只发现一条小巷,她若逃跑必是想要甩开对方,那狭窄复杂的小巷是最好的逃跑路线,思及此忙追上去。   小巷子弯弯曲曲,幽深窄长,麻石板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。   他寻了许久,终在拐角处发现她,但还是晚了一步,眼看着她身中一掌,他的心竟险些跳出心口,不觉吓出一身冷汗。   是的,他在害怕,他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害怕的一日,他害怕那一掌会取她性命。在知她遇上危险时他的心便开始慌了,怕她在没有他的情况下遭遇不测,怕他会来不及救她,更怕他找到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   他飞身上前接住她,却被喷了一脸的血,见她才结疤的肩伤又崩裂,他愤怒得直想杀了那个伤她的人,但此时他无心恋战,紧要的是带她去医治。   他抱起杜月心施展轻功便往医馆而去,却教虞振远生生阻拦住去路。   “金问夜,你休想带她离开。”   “虞振远,你不该伤她的。”他声音冷的可怕,眼神更是杀意满满。   虞振远闻言竟有些胆寒,他强装镇定:“金问夜,此事与你无关,乃是老夫与她的私人恩怨,你若再帮她阻拦老夫报仇雪恨,那老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你搏上一搏。”   金问夜冷眼看向虞振远,沉声道:“快让开,你若执意阻拦,就休怪我无情了。”   虞振远一愣,尔后,恍然大悟道:“金问夜,你竟对她动了真情。”   金问夜听罢面不改色,此前他虽觉心中异常,却从未往情这方面想过。他只当她舍命替他挡刀,他心中感激,才会如此,可后来,她地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他的心,想着她说过待他眼伤复明时,便要与他分道扬镳,他竟用装瞎来留她。他就已知自己对她生了情愫。   虞振远见他未置一词,吃惊道:“原来你知道,此前你看她的眼神明明无情,看来你终是被这妖女所蛊惑,你竟要护她到底,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。”说罢一鼓作气地飞冲向金问夜。   金问夜将她揽至怀中,单手接住虞振远的招式,这次他未手下留情,只与虞振远过了五招就将他打退。   此人太过执着于报仇,倘若放了他日后他定还会再回来寻她报仇,对她只是多一份威胁而以,倒不如以绝后患。金问夜眼露杀机,拔剑挥向虞振远。   虞振远见金问夜真有杀他之意,惊得脸色大变,慌忙闪躲开金问夜挥来的剑气,却还是被剑气所伤,他狼狈倒地。   金问夜出剑极快,下一剑直冲虞振远心窝而去。   “金问夜,别杀他。”杜月心忽然开口,气息微弱。   他闻言及时收了剑势,低头看她,“你不恨他?”   “自然是恨,我都如此说不是我杀的人,他却还将我伤成这样,我是恨不得要他死。”她无力地掀了掀干涩的眼。   “那我现在就可杀他,解你心头之恨。”他眼中戾气加深。   她摇头,隔着微睁的细缝看他。“金问夜,不要为了我……而失了你的天性,我更喜欢待人宽容的金问夜。”她直言。   他心头一软,那日他说的话她竟记在了心里,他忽觉好笑,她明明还骂他不够果断,今日他果断了,她却说喜欢不果断的他。   “我知你担心日后他还会再害我,但是我有你啊!无论如何你都会护着我的不是吗?只要有你在就算日后来十个虞振远,你也能轻松摆平,那又何必杀他呢?”她劝解,她不相信金问夜会不明白杀了虞振远会有什么后果。   金问夜自是听出她话中含意,倘若他真杀了虞振远那江湖上必会认实他与望月梅实属一伙,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会因与魔教有所牵连而受损,但那又如何,他从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,更不在乎名望地位。   “金问夜,我……好冷。”杜月心只觉全身冰冷,眼不由自主的紧合起来。   她头一偏,他的心脏停跳了一刻,颤着手探去,她的脉搏还在,可是人已陷入晕厥。   他暗叫不妙,他已不能再拖,轻点地面便跃过虞振远,疾步向医馆而去。   眼看着天黑下来,金问夜加紧脚步……   大夫看过她后,惋惜的摇头,惋惜道:“她左手筋脉严重受损,动虽能动,却已吃不上力,这手怕是不废也残了。”   他俊眸满溢惊痛,抚上她憔悴的容颜,颤声道:“大夫,难道就没有医治的可能吗?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治好她。”那一掌虞振远怕是用了十成的功力,若是打在心口……他竟不敢再往下想。   “只怪老夫医术浅薄,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!”老大夫叹息,随即似想到什么,激动道:“若说这世上有起死回骸的医术,怕是只有境忧谷谷主白肖净才有如此医术。兴许你可以去寻他医治这姑娘的手。”   金问夜闻言一喜,此人他也略有耳闻,听闻此人医术高明有赛华佗之称,但性格极其古怪,前去境忧谷求医的人纷至沓来,但真正见过白肖净的却没几人,据说此人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,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带她去试上一试。   此事不宜拖延,金问夜暗自斟酌,思量片刻便带着杜月心出发前往境忧谷去寻白肖净……   “金问夜,我想晒会太阳。”杜月心闭着眼,轻声道。   他闻言回神,柔声说着:“外面风大,对你的伤不好。”   她睁眼看着这明媚的阳光,叹了口气,“我的伤已无大碍,是你过于担忧了。我明白你的心情,当初你眼睛不能视物时我也内疚过,但仔细想来并不是我害的你,也就释怀了。如此我的手也不是被你所伤,你不必自责什么。再说,我的手虽说是废了,但于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,我本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,只要端得起碗,就不算是废,顶多算残而以。”   初时被金问夜告知她的手已废时,她震惊到几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问题,她也消沉过,可回首一想,也许这正是她的机会,赖上金问夜的机会……像金问夜这样有担当的人,责任心也是极强的,他一定觉得她的手被废,他有一半的责任,毕竟是他欺瞒她眼伤之事在先,若他早点言明眼伤有好转的迹象,那当时她定是想也不想就放响箭,也不必为顾虑他的安危而被打成残废。   自顾想想,他的确是有很大的责任,他亏欠她的势必会想要有所偿还,如此一来日后定会全心护她,她也大可不必再担心身份会被他识破,就算识破只要他不说便也无人知晓,那她也就不用烦恼解药之事。但是眼下她担心的是,那白肖净医术高明会不会发现她的身份有异,从而戳破她隐瞒之事。   念及此,她抬头瞄眼金问夜,小声道:“我们能不能不去什么境忧谷啊?”   金问夜忽地顿住脚步,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,轻轻问道:“为何不想去境忧谷,是怕白肖净医不好你的手吗?”黑漆的眼眸凝视她好半响,见她有些闪躲的眼神,已知她心中所想,忽得心痛起来。   那一掌将她的手打废,连带她那本就柔弱的身子骨更为虚弱,若说当初他只是想要弄清她接近他的用意,因此护她,那现在他是真心想护她周全,不想再见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。但这女人对□□极其迟钝,就算他说千万遍会真心护她,也只是换来她的不相信,待她再好她也只会想到是他出于心中内疚,对她眼神暗示这些她完全无法意会,叫他看着实在着急,也许只有明着告诉她自己的情意,她才会知道。只是,她本就想与他撇清关系,若他明说,怕是只会换来她的避之不及,对她只能攻其不备……他叹息。   她摇头,垂眼道:“我是真的不在乎,只要不死,受点伤又何妨。伤养养终会好,但人死了再怎么养也活不过来,如果受伤是活着的代价,那我愿意承受,我怕死,却并不怕痛,咬咬牙就能过去的事情我都不会看的很重。你不是还急于赶赴玉杨城吗?”相比她的伤还是去哄老人家更为重要。   她知金问夜内疚,待她如此也是因为她的手残了,只有亏欠别人的时候,才会真正尽心尽力,就让金问夜慢慢偿还亏欠她的吧!   他目光闪过一丝犀利,然后又是沉痛。相较于痛更怕死吗?她为何如此惧怕死亡,其中必有原因吧!是他没将她护好,又怎叫他不自责呢!   “你……”他俊朗的貌色染上一层阴郁,唇紧紧抿起,像下定决心。“你若不想去境忧谷,那就同我回九华去养伤吧!”他只能如此留她了,她的手虽不能治了,但他势必穷其一生来待她好。   对她的情愫从何而起,他已无从知晓,许是眼伤受她照顾时蒙生的,也可能比之更早些,他自己也未弄明白,但既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他自然不会忽视。   他性格虽沉稳,但对情却极是热情,这性子许是继承了他那宠妻狂魔的爹了。   多日与她相处下来,他发现,她对待自己并不好,与其欠别人,她情愿自己受伤也不要欠着人情。然而受伤后也不会好好调理只会硬扛,若说他没有对她动情,他只当是旁人的事,他不便插手。但如今他动了情,她每受伤一次,他便心疼许久,见她不善待自己,更是又气又怜。她不好好待自己,那就让他来疼她、爱她吧!   “……”他话中之意已十分明白,不去境忧谷就要去九华,只能两选一。   杜月心沉吟片刻,有所顾虑道:“我乃魔教中人,九华门徒未必会欢迎我吧?”她偷看他的脸色,深不可测啊!虽说她说的是事实,但聪明如他怎会听不出她的不想。   江湖中能有几人是看得起魔教的,但凡与魔教有所关联的都被鄙弃,她一个前魔教教主更不会受到善待,这也是她所顾虑的。   他笑,看着她的眼静静地表态:“放心,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欢迎你。”   他的话太过莫测高深,杜月心迷惘地看着他,完全想不出要如何才能让固守己见的江湖人欢迎她。   她望望天空中眩目的阳光,心中忽生一种想法……其实虞振远那掌打残的不是她的手臂,而是她的脑子吧!   金问夜将她抱进屋小心放坐在床边,把早已放在一旁的药碗端给她,哄道:“来把药喝了。”   杜月心柳眉微蹙,一脸痛苦地盯着药碗中黑得能倒映出她脸的药,鼻尖难闻的药草味,让她光是用闻的就知道这药有多苦多难喝。她何时成的药罐子,这药喝得快赶上她的每日三餐了,而且是定点定时,日日不落。   “知道你怕苦,我已经加过蜂蜜了,快喝吧!不然就要凉了。”他看出她心思,知她不愿喝,便哄着她喝。   杜月心咽下一口唾沫,偷看金问夜的脸色,看来是不喝不行了,她深吸口气,端起碗一仰头,极是豪迈的将那药一饮而进,随即捣住嘴,因那胃液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喉头,她硬生生压下那呕吐感后,怒目瞪着他,含糊不清道:“金问夜,你这……大骗子,这药明明还是苦的。”   他叹气,无奈道:“我就差没拿蜂蜜罐子来装这药了,如此你还嫌苦,不过,待日后喝习惯自然就会好。”他也极不忍心见她喝药时的痛苦模样,但她这身子若不好生调理,往后所受的苦会比这药更苦。   “你还不如把我的味觉毒没,那样会比放蜂蜜更实在。”她“好心”建议,见他愉快的笑了,引来她更为恼火地瞪视。   见她瞪着美目的样子,他只觉可爱,心头止不住的发软,他从桌上取来剑交于她,淡淡道:“这剑你拿着以后便给你用吧!”他神情随意,深邃的黑眸中却是不容她拒绝的坚持。   她蹙眉,古怪看他,再看看剑,而后小心接过剑来。   她盯着剑看了许久,这就是天下一剑的问情剑!剑身火红,剑柄上还雕饰着花形图案。她虽不懂剑,却也知此剑了得。她掂了掂剑后,将剑从鞘中缓缓拔出,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,上面赫然刻着\"问情\"二字,她小心将剑收回鞘中。抬头看向金问夜,疑惑道:“怎么突然要把剑送我?那你自己用什么?”   他笑,自信道:“就算没有剑,于我也无碍。”   “呃……”他言下之意是,他厉害到就算没有剑也无人能伤他吗?杜月心瞟他那一脸坦然样,干笑两声,有谁能告诉她,他这是打哪来的自信。   “可问题是,我已内功全无,就算拿着剑也是无用啊?”无功不受禄,这剑定也不会平白给她,安全起见还是不要为好。   “你虽无内力,但招式定不会忘,如此也能在危及之时用做防身,难道你已连招式也不记得了?”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,睨着她。   “当、当然记得,我可是望月梅啊!”杜月心竟然不自觉得有些结结巴巴。“但是我左手已废,根本拿不动这剑,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!”她小心翼翼地答道。   此剑虽看似轻巧却极有分量,于她而言拿着实有些吃力。   没想到他却回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,知她并不想要,所以极力找各种理由推拒,他便见招拆招。“你大可右手拿剑,如此外人只当你是左撇子,更加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份,岂不更好。”他循循善诱,柔声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要拿剑做掩饰,如此不也正好。”他说得极有理。   她似被点醒,连连点头,赞许道:“金问夜你果真聪明,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,嗯!那好吧!我就不再拒绝你的好意将它收下了。”她拿着剑似得了宝贝般,新奇地来回看着,脸上是挂不住的笑意。   此时的她并未注意到,金问夜眼中一闪而逝的情意,于嘴角扬起的那抹极具深意的笑。   她没当过大侠,更没拿过剑,现在居然拿着天下一剑的问情剑,备感自己侠气十足。   虽然不知金问夜为何送她剑,但大不了到时再还他便是,先拿着玩几日再说……      ☆、第六章   天气晴朗,阳光洒在身上,依然有种暖洋洋的感觉。骑行在小道上,放眼望去,映入眼帘的是那清澈的河水缓缓东流,阿娜多姿的垂柳缠着春风在轻舞。   杜月心纳闷金问夜待她的态度好似三级跳,之前明明连衣袖都不让她摸一下,现在竟然贴着她共骑一马,这状况让她措手不及。   出玉杨城时,为赶路方便,金问夜便寻了匹马,但她并不会骑马,所以就变成了眼下这两人共骑一匹马的状况。  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,她自是没什么看不开的,她只是不解当初她也曾提议过两人同骑一匹马来赶路,但金问夜的态度是宁可与她步行也不愿接受两人同骑,说什么男女礼数终要守,共骑一马有损清誉这样的话,可如今怎么就转变态度了呢?难道……那日虞振远说的是真的。金问夜对她动情了?不对,不对,这想法太自恋,想他金问夜是何许人,见过的江湖美人如此之多,眼光早已长上头顶,而且她除开脸一无事处,更可悲的是,就连这张脸都不是她的。想来实在可悲,她不觉叹气摇头。   “为何唉声叹气?”就见她摇头晃脑地不知在想些什么。他的眼光停留在她将长发束起后,显露无遗的雪白玉颈上,两人同骑果然不是个好主意,他竟移不开眼。   “只是突然有所感悟。”她松散地靠上金问夜,感觉到他身形一僵,她心头一跳,状似随意道:“金问夜,我与你虽身份立场不同,但也算是共患难过,俗话说患难见真情,你为人仗义,待人和善,我倒极乐意结交你这个朋友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她未看他,怕自己此时的表情败露她的想法。   是的,她在试探他。她再愚笨但对情总是敏锐,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,但她又怕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,到时整得两人都尴尬就不好了,所以她想出试探一法,来确定她的忖度是否属实。她希望是她想多了,可万一……万一真如虞振远所说,那她要怎么办?   金问夜一愣,闻到她身上隐隐飘来的药味和女子独有的芳香,心中泛起一阵苦涩,她只当他是患难的朋友,他却因她贴近的娇躯与身上的香味心猿意马。他黑眸深沉,淡淡道:“月儿,我并未将你视做朋友。”他想要的是相伴一生的爱情,并非道义上的友情。   杜月心闻言惊骇,她虽有心理准备,却不知亲耳听到时还是心中一颤,她不敢看他,只是徐徐低垂下头,不再言语。   欢喜吗?她承认自己是欢喜的,他可是金问夜,名满天下的金问夜啊!江湖中有多少女子对他倾心,而他竟会动情于她,怎叫她不欢喜,但是欢喜之余她细想自己对他也有情意吗?她不懂情,至今仍未对谁心动过,金问夜待她虽好,她只觉暖心和感激,并无爱恋之心。   她是想要报答他的,可不该是以身相许的报答,她的事他至今还不知情,若哪日当他得知真情后又会如何看待她,怕是悔恨自己表错情,负错人吧!那是她所不愿见到的。   她烦恼,害怕,忧心,只因她不是个单纯的女子,倘若她只是杜月心那她大可欣然受之,但是她是望月梅并非杜月心,此情她受之有愧啊!她愁得整张脸都扭曲而不自知。   而这边,金问夜看她失望到不再言语,只是低垂着头,不免有些焦躁,他对她不是无情,而是此情非彼情,他只想表明自己的情意,不管她接受于否。   “月儿,我……”话还未说完,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,让人措不及防。   金问夜忙将她护紧,一拽缰绳让马狂奔起来。   这变天的速度比变脸还快,前一刻还晴空万里,下一刻就大雨倾盆。   庆幸的是不远处正好有座破庙,两人匆匆赶至破庙中避雨。   杜月心因有金问夜护着并没淋到多少雨,反倒是他自己,已然成了只……她本想用落汤鸡来形容他的惨状,但她只看到一个出水美男哪有鸡的影子。   她无意的一瞥,却教眼前的景象吸了魂魄。   金问夜沾湿的长发,紧贴着那细致如美瓷的肌肤,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,犹如沐浴后的谪仙下凡。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却是那从发间滴落的水珠,只见那小小水珠顺着他低垂着的眼脸一路往下滑去,滑过剑眉下那双笑起来如弯月,肃然时若寒星的耀眼黑眸,又路过高挺的鼻梁,接着与另一滴水珠相会,凝聚一起后又滑向那优美如樱花的绯然唇瓣,如此一路顺着颈项滑入衣领。那水珠的去向让她想入非非,它是否滑过那伟岸的胸膛,又是否……滑向了更深远的地方?   思及此,脸上一阵燥热,她忙背过身去,不敢再看过于秀色可餐的金问夜。   金问夜见她苍白的脸上扉红一片,而且行为古怪,怕她旧伤复发正在隐忍,担忧地扳过她,忧心道:“怎么了?是肩伤又痛了吗?”他小心审视她。   “不是。”她低垂着头,不敢看他。   可她越是如此他越是担忧,他探她额面并无热度,但她脸却异常的红。“你若是哪里不舒服,就与我说不许硬扛。”他厉声叮嘱。   “谁硬扛啦!都说我没事了。”杜月心大声说着挥开他手,独自走到角落坐下。   金问夜见此未多说什么,径自坐在她身边,柔声问:“月儿,你冷吗?”   “嗯,有点吧!”她心不在焉的答道。   他心怜地环抱住她,她一惊,挣扎道:“金问夜,你……你做什么?”这什么状况,他是要投怀送抱吗?   “我在温暖你啊,附近没有木柴,不能生火取暖,所以只能用身体温暖你了。”他柔声说着。   她心下感动,不再挣扎。明明他湿得比她还严重,他竟先想到给她取暖。她若是再笨些就好了,如此,她就不会这么纠结,纠结着接受他的好,还是拒绝他的好。现在她又多了一个秘密,一个她须废尽心力来掩藏的秘密……但他身上好暖,她满足的闭上眼,依偎在他怀里,涉取着他的体温,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。   她昏昏欲睡,却忽觉身体一轻,她瞬间惊醒过来。   “啊!”她惊叫出声,赶忙搂紧金问夜,疑惑问道:“我们上房梁做什么?”   她虽不恐高,却也害怕掉下去。   金问夜见她害怕,轻声安抚道:“莫怕,有我在自不会让你掉下去。”他笑看她紧紧兮兮的搂着他的模样,即惹人怜爱,又让人欢喜。   “我……”她刚要开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,她低头往下看去,就见一男一女跑进破庙似也是来躲雨的。   “春妹,你衣裙都让雨淋湿透了,快脱了免得着凉啦!”男子关切的说着。   “没……没事的。”女子娇羞得小声拒绝。   “怎会没事呢,你生病了我可是会心疼的。”男子说着就去脱女子的衣裙。   “李大哥,不要这样。”女子惊得退倒一步,却不料被绊倒。   “春妹!”男子忙去拉女子,结果两人双双倒地。   杜月心看得两眼放光,就现在这种气氛,那两人会发生什么,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。   果然不出所料,男子当下便亲上那女子,女子半推半就最终还是从了,两人纠缠在一起,男子从嘴一路吻到颈项,再从颈项吻下去……   突然之间的黑暗笼罩她的眼,她愣了下,随即发现眼上是温热的五指,分明是有人遮住她的眼睛。   金问夜微皱眉,不想来得竟是对放浪男女,他捂住她的眼不让她继续看。   “金问夜,你挡着我做什么!”她小声抗议着,她正看的精彩呢!明明好戏还在后面。   “你一个姑娘家,怎能看这些。”他沉声道,陌生男子赤身裸体的样子,怎么能让她瞧见。   “我……也学习一下,兴许日后用得到呢?”她口无遮拦道,“你们男人不也要看看春宫图学习一番,这难得的观摩机会我怎能错过。”还想再说什么,却听下边女子发出的一声□□,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脸蓦得红到耳根。   她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摔下去,忙将自己的手附上他的,怕他撒手让她瞧见下面的翻云覆雨……她说说而已,也就只是逞这嘴上能耐,压根不敢看那香艳的画面,就怕自己血冲脑门,当场暴毙。   金问夜发现她的异常,将她小脸捧起面向自己,只见她眼睑低垂隐含羞涩,双颊嫣红,他心头一跳,被她的娇羞所迷。   “在花楼时不也有这孟声浪语,难道当时你也是如此表情?”他沙哑问道,额轻抵上她的,与她四目相对。   她垂眸不敢看他的眼,结结巴巴道:“这……这不是很正常嘛,再说……花楼可是隔着墙的,听不真切,现在可是清清楚楚。”那女子低沉的□□声极具诱惑和挑逗,叫她心潮澎湃,难免勾起她的□□。   遇此情景有点生理反应也属正常吧,难道他就没有吗?她不禁抬眼看他。   金问夜看出她心中所想,叹息道:“如此情景催化出来的□□,对我并无影响。”听着破庙内男女越来越重地喘息声,他并无任何冲动,但她娇羞的模样却让他情潮难忍,他的冲动只为她。   “那你岂不是无欲无求了。”她脱口,继而察觉她将话题带入了危险区域,眼见金问夜慢慢染上□□的眼,向她靠来。   他的眼深深看她,哑声道:“我非圣人,也有欲望,我的欲念出自□□,我也有所求,我求的……是你。”   俊美的面庞俯近,她一跳,黑眸未闭,就这样看着他轻轻吻上自己。   对上他欣喜里带著算计的眼神,杜月心暗骂他狡猾,明知她怕掉下去他却偏偏在此时松手,害她只能紧紧搂住他颈项,根本退无可退,避无可避。   金问夜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,怕吓到她,他并未深吻,只是浅尝她的美好。   “月儿……”   “金问夜!”她急急大叫。糟糕,忘记下边还有人在。   “啊!”下面的男女总算发现他俩的存在,女子惊叫着赶紧拿衣物遮体。   女子惊叫连连声音极是扰人,金问夜微恼,手中飞出一物,女子瞬间无声倒在地上。   “春妹,春妹。你们把春妹怎么了?你们是……”男子怒喝,但话未说完便同女子一起昏迷倒地,好巧不巧正好压在女子身上。   杜月心瞪眼看他,惊讶道:“这?你怎么做到的?”她离他这般近都未看清他出手的动作,他到底有多快。   “他俩只是昏睡过去,并无大碍。”他摊开手,只见他手心有几颗极小的石子。杜月心吃惊之余是满满的佩服,难怪他会说有无武器对他都无碍这样的大话,看来他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。   他笑看她藏不住心事的脸,突然想要碰触她,那种渴望来得突然,无法克制地,他吻上她的额面,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,他心弦一动,转而吻上她轻颤的唇,轻轻地,柔柔地。   鼻间充斥的是他的气味,唇间是他的熟度,她的心口颤颤跳着,眼角竟有些酸涩,他的吻太过柔情,爱恋中带着怜惜。她心中明白这个吻并非是他□□的表现,而是对她动情到情不自禁的举动,这又怎叫她不为之动容。   “我可以当你是心中有我吗?”他沙哑问道。   她微愣,幽幽道:“金问夜,我可以假装不知你在说什么吗?有些话说太白并不好,有些关系还是不要捅破为妙,我觉得,我们如此便好,我这么说你明白吗?”她抬眼看他,黑眸闪着复杂的情绪。   他一愣,立时明白她话中之意,她在纠结,在摇摆,她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,所以她选择逃避他的情。他将到嘴的欣喜,生生咽下,她在迷茫却未排斥他,可见她心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,如果她需要时间慢慢想明白,那他会等,只是她想都未想,便决定要避开他,那他决不同意。   “我不明白,我只明白,我了解你的好,喜欢你的好,怜惜你的好。更想一生一世待你好,你怕死,我便许诺守你一生护你一世,你我的关系早已捅破,你又何必自欺欺人。”她退,他便进,她想躲,那他就让她无处可躲,他认定她了,就不会让她逃走。   杜月心闻言眼里有着惊讶,更多的却是感动,声音颤颤:“金问夜,我想不明白,真的想不明白,你所说的我的好,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,又怎去相信你发现了。而且,你的情来的太突然,让我有些不知所措,我还没准备好迎接男女□□,所以不知要如何回应你。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很不好,我愚笨,不懂得讨你欢心,我脾气不好,说几句就容易气火攻心,我很自私,凡事只会想到自己,我还怕死,可能会为保命拿你当肉盾。女子该有的柔情,娇媚我都没有,或许日后你想明白了,看清楚了,就会厌烦我,讨厌我,想要撇开我。所以你并不用急于表明自己的心意,好好想想,省的日后尴尬。”她一股脑的说出心中所想,让他三思而后行。   “在你看来你只有缺点,但在我眼中却是吸引我的地方,你不似别的女子,你不矫揉造作,你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缺点。你的纯粹,你的直率,你的温柔这些我都看在眼里,不管是今时还是日后我都不可能会厌烦你,更不会撇下你。”他又将她拉近些,半圈在他怀里,额面轻轻低触她的额头,对上她的美目。“我金问夜一旦认定一个人,就不会轻易改变。所以别想说服我收回心意,我已想的很清楚,此生非你不可。”他坚定陈述。   杜月心的眼微地瞪大,结结巴巴道:“金问夜,你……你竟然……竟然这么喜欢我。”她怎能不惊讶,那已不是喜欢,而是爱了啊!   “是啊,我竟如此喜欢你,喜欢到连我自己都惊讶。”他微微笑着,痴痴看着她的面容。   她内心顿时汹涌澎湃,从金问夜口中说出的甜言蜜语,果然效果就是不一样,沦陷也是迟早的事吧!   “那……容我想一想,但在此之前我并不想将你我之事声张,如此可以吗?”她柔声问。   “可以,自然可以。”他的声调有些失控,俊眸炯炯灼人,心中更是狂喜。   她埋首在他胸前,心里说不出的动容。怎么办,怎么办,这个男人如此喜欢她,他说此生非她不可,她没有遇过情,此生也是头一次有如此喜欢她之人,他待她的好,她真真切切看在眼里,又怎会不知他说的句句真心,可是,可是她的真心不敢向他袒露啊!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能从望月梅的身份中跳脱出来,又如何向他袒露。   金问夜轻轻吻着她的发,将她慢慢地轻轻地抱紧,如此便好,他不急,只要她能在他身边就好。他会待她好,好到她舍不得离开。   金问夜搂她飞下房梁,瞥都未瞥地上的男女,眼一刻不离的胶着她。   杜月心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只想转移开他的注意力,状似惊讶道:“之前在上面没看清这男人的脸,现在离近了看,这男人生得也算不错细皮白肉的。”她眼不自觉望下移去,却叫金问夜挡去了视线。   “你喜欢这样的?”语气带有莫名的吃味。   她那苍白的脸上,展出璀璨一笑,遂随口道:“我喜欢腰细的。”这是她的个人爱好。   金问夜痴痴看着她的笑颜,摸了摸她略带湿意的秀发,就是忍不住想要触碰她。“你是在暗示我吗?”他笑。   杜月心闻言,目光移向他的腰身,静默一会,低低道:“好吧,起码你的腰是我喜欢的。”   金问夜眼底眉梢尽是笑意,逐发现她身上半湿的衣裙。唉,是他有失周全,不该抱她如此紧,将自己身上的湿意传给她。   他忽转身拾起地上女子脱下的罗裙,转交给她。   杜月心一愣,不知他所谓何意,呆呆的看着他。   他见她一脸茫然,嘴角微扬眼中尽是笑意,温声道:“我捡的是外衣,你将它换上莫要染了风寒。这雨似乎快要停了,兴许能赶上进城。”   呃……原来还能这样吗?她算是长见识了,这算不算是江湖救急的一种。毕竟她身子弱,感染风寒的机率比那春妹大些,何况,她身上不是已经盖着厚厚的人肉被了嘛,应该不会冷才对。   她脸微红,轻声道:“你衣衫也湿了。”他是不是要穿那男子的衣袍。   金问夜见她如此神情,便知她心中所想,目光灼灼,低声道:“我可不想穿成李大哥。”天下男子都是如此,想要亲近喜欢的女子。这是天性,他也不例外。   杜月心脸更红,他话中之意,是说他是金大哥吗?是她想太多,她今日所受冲击太大,凡事都会多想。   她再瞄一眼地上衣衫凌乱叠在一起的男女,暗叹口气,或许他们只是情不自禁,就是他们运气不佳遇上她和金问夜,不然应是花前月下的美事。待到下次他们可能就不会如此放浪,起码会先探查一下有无人在,然后才开始卿卿我我,此事,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。   她也从中受益,若是她与金问夜……等等,她在想什么?她到底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!看来她真真是想太多了。   “月儿?”金问夜见她发起呆,提醒道:“不要把这衣裙也抱湿了,不然就真没的换了。”   她回神,低头看看怀中衣物,倒忘了这一茬,她摇摇头,抱着衣衫往佛像后去。   不多时,她已穿戴好,她一边理着衣带,一边往外走,佛像后面黑漆漆的她只能摸黑穿衣,都不知道有没有穿错。   她抬头,不期然对上金问夜的眼,俊眸里的黑石亮晶晶,好不刺眼,她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,浅浅一笑,道:“后面太黑。”   金问夜目光微炙直盯着她,她一头长发披散着,黑亮的发衬着她苍白的脸,尽显女子柔美的姿态。他轻轻抚过她细软的长发,理好她穿的有些乱的衣裳,轻柔道:“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,之前虽觉得你美,却不会为你容貌心动,但现如今你的一举一动皆让我沉醉。”他本想顺势吻上她诱人的唇办,但见她眼中闪过失落,疑惑她为何失落。   她就知道,她的容貌才是真真吸引他的主因。她开心不起来啊!   正在此时,进来二女一男,三人先是被倒在地上的男女整的一惊,而后看到金问夜这三人皆惊喜道:“少掌门!”   金问夜一怔,没想会在此地遇上他们,浅笑问道:“你们怎会来此?”   “少掌门,我们是奉掌门之命前往铸剑庄道喜。”相貌冷艳的女子率先开口,眼睛直盯着金问夜。   “铸剑庄是有何喜事了?”金问夜淡淡问道。   男子笑答。“铸剑庄庄主大婚,本是送了喜帖特邀少掌门前去参加,但你人不在山门中,掌门便派了我们三人前去替你道喜。”他眼瞟向地上那对男女,奇怪道:“少掌门,这是?”这对男女衣衫凌乱,几近坦露的倒在这里,难不成是少掌门坏了人家的好事?   金问夜了然地微微点头,而后,云淡风轻道:“只是一对放浪男女而以,无须理会。”   男子瞧了眼杜月心张口欲说些什么,却叫清亮的女声打断。   “少掌门,那这女子又是何人?是与那男女一起的?”陈景来回打量着杜月心,口气略带轻视。   金问夜黑眸抹过几不可见的不悦,沉声道:“她是望月梅,乃是同我一起的,与那对男女无关。”   杜月心含笑点头,眼见三人慢慢睁大的双眼,笑意更深。   “望月梅?”三人同声,惊愕的面面相觑,是哪个望月梅?是魔教望月梅吗?   杜月心看出三人疑虑,淡淡道:“没错,就是那个魔教望月梅。”   三人再度震惊,看看她又看看金问夜,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她手中的剑上。   “你就是那妖女。”陈景防备地瞪着杜月心。原来她就是那妖女,被少掌门废去武功竟还有脸出现在江湖上,问题是她怎会拿着少掌门的剑。   金问夜半眯起眼,冷声道:“我们九华何时成的没有素养的门派,九华门生竟然与江湖上那些莽夫一样无知,让外人见了岂不是笑话我们九华自识清高。”语气虽平静,却及有威慑力。   陈景闻言一颤,脸瞬间胀红,羞愤地狠狠瞪了眼杜月心,低声道:“陈景知错,日后定会注意言词。”   眼见金问夜似还要再说什么,杜月心忙拽他,转移话题道:“你不是还没接任掌门吗?怎就成少掌门了?”难道九华掌门之位也是继承制。   他叹息,明白她故意扯开话题,柔声道:“我从小就被如此称呼。”   她深深点头,明白道:“原来九华掌门早已内定好了。”   金问夜闻言黑眸深深看她,是的,九华掌门早就内定好了,儿时外公就让门中弟子如此称呼于他,当时年幼不懂,只知别人如此叫他,他便应着,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明白,外公的用意……让他推辞不掉掌门之位。   外公怕他长大不愿接任掌门之位,所以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。   金问夜似想到什么,柔笑着。“给你介绍一下,这三位乃九华弟子。”杜月心哦了声。   “这位是长孙旭。”英挺男子向她微点头。   “这位是莫蓉。”长相秀美,却有点迷糊的女子对她笑笑,看上去应是无害。   “这位是陈景。”冷艳女子直瞪着她,似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般。   杜月心看着一脸怒容的女子,显而易见,她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,肉中刺。她无奈,就算她不这么看她,她也明白她的心思。   打进破庙开始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金问夜,那痴痴地眼神,她再笨又怎会看不出来那其中含意。她想,金问夜如此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也是知晓的吧!只是假装不知吧?想来他也不容易,不能道破,怕是有伤同门情义。   念及此,她坦然迎上那视线,日后不知还会遇多少这种视线,要早些习惯才行啊,她现在突然庆幸自己是望月梅,毕竟以望月梅的姿容她还是可以仰头看人的,如此也少了点攻击点,起码外人说起她与金问夜之事并不会说她长相不配,顶多就是身份不配。   她一一扫过三人,小声问道:“你们九华是不是看脸收的弟子?”三人相貌出众,皆是俊男美女,再看金问夜,若说九华不是看脸收的弟子她绝不相信。   金问夜闻言,失笑,九华虽都是些相貌姣好的门生,但还是得看资质与品性。他打趣道:“怎么,你也要拜入九华门下吗?”   她脸一红,他这是在夸她好看吗?她嘟囔道:“我可不想喊你少掌门。”   金问夜俊眸亮亮,别有深意地拉过她手,轻声道:“除开少掌门还是有另一种称呼的。”   她听出他话中含意,吓得她忙甩开他手,脸上的红潮快涨到耳根去了。   两人的举动三人皆看在眼中,也是震惊他们的少掌门竟还有如此一面。   “原来她就是望月梅。”莫蓉惊诧,随即喃喃道:“怎么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像呢?”   陈景哼声,咬牙切齿道:“江湖传闻能有几成真,江湖还传这望月梅乃江湖第一美女呢!我看也不过如此。”她恨,她不甘心。这般柔情的金问夜她从未见过,她的情意他是在假装不知吧!身为女子她羞于明说,她矜持着,想着总有一日他会正视她,倾心她,但他只是渐渐与她疏远,凡事都保持着一种距离。   她原以为天下女子都不会入得他眼,如此她也能心平的默默将这情意藏在心底,但她所期盼的事情,却发生在了这个女人身上,她何德何能被他如此对待。   长孙旭看出陈景心思,沉声道:“你可别行冲动之事,看得出少掌门护她护得紧,你若动她那便是与少掌门撕破脸皮,如此别说被少掌门一般对待,怕是日后连正眼看你,许都不会再看你。”她对少掌门的情意门中人谁人不知,但有相同情意的门人又不止她一人,少掌门无心,但碍于同门情义自不好道破,也算是顾及到她们的颜面。   为此待她们如常,皆一视同人,她们见此也就明了此情无果。但少掌门似乎对陈景由为疏远,想来是她太过执着,迫使少掌门用刻意疏远来表明心意。   陈景闻言一震,脸色煞白,咬唇不再言语。连看都不看她吗?在他眼里有看到过她吗?但她还是害怕,怕与他本就疏远的距离再远上十万八千里。   莫蓉瞅着陈景,又看看长孙旭,拽拽他衣袖,让他别将话说太狠,再伤她本就破碎的女儿心。   长孙旭柔看她,向她投以一笑,表明他自有分寸。   唉,人世间情为何物,只教人生死相许。   天色慢慢笼上黑幕布,一行人快马加鞭总算赶上进城投店。   “这剑是少掌门送你的?”莫蓉瞅着剑,好奇道。   “是啊。”杜月心如实答着,见她面露异样,疑惑问。“有何不对吗?”   “无事,无事。”可不能多嘴。莫蓉报以一笑,终没忍住好奇心。“只是,你不是武功被废,拿着此剑不会触景伤情吗?”她小心观看她脸色,怕她被说中伤心事。   杜月心闻言一怔,脸上极力想做出痛苦又释怀的表情,但终没有那天份,只是扯动脸皮笑笑道:“我已释怀,想得再多武功也不会再回来,不如放下兴许能活得快活些。”这九华的人都是这般吗?之前是金问夜,现在又来个莫蓉,他们到底还让不让她活了,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,她就算再能编也要词穷了。   杜月心忽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,早知这迷糊样的莫蓉比金问夜还危险,她宁愿冒险与陈景同住一间,也不要与她一起被问得提心吊胆。   他们赶到客栈时,就只剩下三间房,因三间房距离隔得甚远,在分配问题上各有意见。金问夜觉得她单独住一间较为方便,因他要进出送药,但陈景觉得她还是与她们中的一个同房更好,如此即有照应也可监视她,当然后者是杜月心猜想的,看陈景那防备样,好似她是什么危险人物,她再厉害也是从前,现在她连一只蚂蚁都掐不死。   陈景害怕她有不诡,她还害怕她为除情敌加害于她呢。   思来想去,她决定还是与莫蓉一间更为妥当,只是她万万没想到,结果竟如此凄惨。  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,陈景冷着脸进来,手中还端着药。   杜月心咽了咽口水,那药她有些不敢喝,生怕将自己喝死。   “你的药。”陈景极不情愿的将药端给她,冷冷道:“若不是少掌门出门前嘱咐我,我才不会来给你送药。”   “哦,那真上麻烦你了。”杜月心勉强扯出一抹笑来,接过她手中的药,盯着药碗看了半天,忽觉自己好似皇宫中被赐毒酒,却还在谢恩的人。   “快喝啊!”陈景瞪着她,催促道。   “我怕苦,所以总要做足心理准备。”她淡淡说着,原来常人是这般待人的,是她不知人情以为金问夜待她只是寻常,没想他待她竟如此柔情。   她仰头尽数将药喝下,原是苦涩难咽的药,今日喝下竟有些甜味。   陈景拿过空碗,本要走却瞟见桌上的剑,她放下药碗拿起那剑,低声道:“这剑是你抢的吧?”   “啊……不是。”她蹙眉,不悦感浮上心头。   她上前欲拿回剑,却叫陈景侧身闪开,她正色道:“将剑还我。”   陈景冷艳的脸忽得狰狞,怒道:“这剑不是你的,你一个武功尽废之人要剑有何用。”这剑本该是她的,是她的才对。   “师姐,你是忘了师兄的话吗?少掌门的剑若不是出自他愿谁人能抢,你就算抢得这剑又能如何,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。”莫蓉见此情景厉声喊道。   “我不甘心,我真的不甘心,若换成别的女子我兴许不会如此不甘,但他宁可要个妖女也不愿多看我一眼,为什么?她到底哪里好,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……”陈景嘶喊着,泪不停滑落,最后泣不成声,只是紧紧抱着剑,仿佛至宝一般。   杜月心看呆了,她没有想到陈景对金问夜用情如此之深,天下最教人无奈之事,便是这情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强求也是无用。   天下的情没有绝对的两相情愿,终有一人会被情所伤,她不明白,她是真真不明白这情到底如何而来,竟教人放也放不开。   莫蓉无奈安慰,轻声道:“师姐,放下吧,是时候该放下了。少掌门若对你有心也不会过了这么些年都如常待你,你俩终是无缘,你也不要执着于此,那只会让你更加痛苦。”   “我……何尝不想放下,但越是想放下,却越是放不下。”陈景痛苦道。   莫蓉叹气,该说的她都说了,感情的问题终是要靠她自己想通。   “那就别放下了,强求自己放下只会徒增痛苦。单恋也是情,也是你人生中的一次经历,只有经历过才知其滋味。你放不下对金问夜的情,那就去恨他吧,你看不惯我抢走金问夜,那你就怨我吧!恨过怨过后再问问自己值不值得,心中有没有好受一些,若你觉得痛苦有增无减,到那时就是你可以坦然放下的时候了,到那时,你也会明白自己的执着到底有多傻,你就会懊悔自己白白浪费这么久的大好年华。”杜月心看着陈景,平静说着,她虽不懂情,却知□□最教人痛苦。   陈景错愕看她,她竟让自己去恨少掌门,还让自己去怨她,这望月梅脑子里在想什么?   杜月心浅笑看她,道:“若我是你就会化爱为恨,会让自己活得更好,更美,让他后悔自己错失了多好的一位女子。而不是在情爱中卑微的活着,你越是卑微越是不被看重,对金问夜有情的女子何其多,他早已看惯对他轻声细语的女子,自然不会多看一眼,但你若不重视他,甚至无视他,他反而会被你所吸引。人不都是如此,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,招之即来的便不会懂得珍惜。听我一句,爱别人再多不如多爱惜自己,天底下只有怜惜自己的女人才能被别人怜惜,倘若自己都不怜惜自己,又怎会有人懂得去怜惜你。”   陈景听罢傲然抬首,冷若冰霜道:“望月梅虽不知你是何用心,但你日后定会后悔今日所说,因为我会变的更好,且将少掌门抢回来。”语毕,再看了眼怀中的剑,咬牙放回桌上,转身就走。   “我师姐向来言出毕行,你不担心少掌门被抢走吗?”莫蓉有些担忧。   杜月心惊讶,没有想到莫蓉竟不向着陈景,反而先担心起她来,心中对她顿生好感。她璀璨一笑,自信道:“对于这一点我一点也不担心,金问夜认定的事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,再说,我说的这些只是希望你师姐能多为自己想想,而不是一门心思都在□□上。”   “我现在似乎明白少掌门为何要将剑送于你,你也的确与传闻中的说的完全不一样。”莫蓉认真道。   她心咯噔一下,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:“传闻不可尽信,都是人传人的事少不了会添油加醋。”这些时日她一下松了心神,忘了自己是望月梅的身份,竟处处露有破绽。   “嗯,也对。”莫蓉认同点头。   杜月心呵呵干笑,心里却苦的不得了,快来人,来救救她的小心脏。      ☆、第七章  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起,喜庆的唢呐声由远至近。   杜月心挤在人群中,睁着好奇的眼,这是她头一次参加江湖婚礼,新奇是难免的。可是厅中看热闹的人太多任她脖子伸得再长,终不得见新人的一星半角,只从人缝间瞄到一袭华袍红装。   “江湖婚礼有何好奇?”金问夜无法理解只是普通的一场婚礼,她却好似看到奇观一般……挤破头去看。这不又被撞了,他实再看不下去,将她拉离人群。   “哎……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!”她扁着嘴,心不甘情不愿道,她还想挤到前头去看拜堂呢。   看出她心思,他淡淡道:“你也会有成亲之日,待那时别说拜堂,连洞房都能瞧清楚。”语毕,定定看着她微笑,那笑带着些许邪气。   杜月心一怔,发现金问夜有时会透着股邪气,不似他平时惯有的正派形象。   成亲她是真没想过,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命,哪还有余力想终身大事。兴许现在是可以想想了,这如意郎君都已出现,成亲之事也算八字有那么一撇了。但是她这恩要先报完才行,她可不想终身大事都要顶着望月梅的身份……思及此,心中不免暗叹,恩情不知何时能报完,看来成亲也是遥遥无期啊!   她偷瞄一眼金问夜,状似随意道:“待我成亲还不知何时呢,这新郎都还没影,如何成亲。”结果被他措不及防的咬上一口。   “金问夜!”她惊叫,狠狠瞪他,没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,他竟敢如此放肆。“请注意场合,场合。”她着重提醒他的越规。   他不以为意,淡淡看她一眼,俊眸依旧有笑。“现在可看清新郎的影子?”   她嘴角微扯,干笑道:“别说影子,连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了。”   “那就再好不过。”他满意笑着。   喧闹声起,只听一声高呼。“酒菜已备好,请各位宾客入席就坐。”众人闻言四散而开。   “走吧,长孙旭他们应该已经等着了。”他牵起她手,温声道。   “嗯。”她点头跟随,尽量忽视周围投射而来的目光。   听闻江湖名剑皆出自铸剑庄,因此在江湖上,能拥有一把铸剑庄打造的剑,即代表着此人在江湖有着不可憾动的地位。也有众多名门后生出重金前来造剑,皆被庄主孟剑然回绝,他道,他只给有武学天分的人铸剑,因为只有高超的武艺才能将剑运用到极致,而没有天分的人就算给他天下最好的剑,也只会把剑的光芒埋没,将其用成废铁。此话一出瞬间轰动武林,来求剑的江湖人只增不减,铸剑庄的门槛都快被踏破只为求得一剑。   当然,其求剑的目的已不单单只是想要把好的兵刃这么简单的事,而是这剑背后所代表的一种认可,对武学天份的认可。   但至今只有寥寥数人求得剑来,这一剑难求更成为了铸剑庄的别名。   孟剑然为江湖上各路高手都铸过剑,无论黑白,只要在他眼中有武学天赋的就可为他铸剑,所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自是不容小觑,此次他成亲江湖人纷纷前来道喜,场面恢弘盛大,光这排场就不是一般江湖人可比的。   “那就是金问夜?”女眷窃窃私语。   “果然是出尘逸朗,与他一起的应是他的同门吧?”   “应该是吧,九华弟子皆是一袭白衣。”   “咦?那他身边坐着的粉衣女子又是谁啊?”   “没见过,瞧不出她门路,不知是何门何派?”   “怎么看上去病怏怏的。”金问夜转头看过去,闲谈的女子惊得立马住口,脸红红的低垂下头。   杜月心已是酒足饭饱,满足地摸着自己饱饱的肚子,小声问:“金问夜,何时能离席啊?”这喜宴的规矩她不是很懂,自不敢贸然离席。   “怎么,坐不住了?”金问夜温声笑着,用指腹抹去她嘴角的油迹,再看那头正敬酒的那对新人,笑道:“待新人过来敬酒与他们道声恭喜便好。”  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被一堆人围着的新人,想必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。她扭头看他,疑惑道:“你和新郎很熟吗?”   他笑道:“我与他也算是孽缘。我们两家是世交,但儿时我与他很不对盘,见面总要掐上一架,后来打着打着,关系倒越打越好了,后来竟情同手足兄弟。你手中的剑还是他铸的第一柄剑呢。”   杜月心微愕,拿起剑仔细端详了下,若这是他铸的第一把剑,那他铸造此剑时才多大啊!真不愧是与金问夜做伴的,她不禁感叹。随后想到什么,对他轻声说道:“金问夜,真没想到你的发小竟是个打铁的。”   金问夜闻言失笑,想到他对铸剑的痴狂,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。浅笑道:“是啊,他就是个打铁的。”他原以为这打铁的会终身与剑为伍,却没想他已然要成家,他看着身旁一脸无聊的女子,不觉莞尔,想来他都已经寻到心中所爱,又有何事是不可能的。   “咦?这不是大盲侠金问夜吗?”不知何时新人已端着酒怀来到这桌。就见新郎一袭红袍,俊颜光彩焕发,而新娘身着喜服,略有酒意的小脸娇羞无比。   众人一听是金问夜,纷纷往这头看来。   金问夜起身,浅笑道:“你到底是铸剑的还是写江湖史的,江湖上芝麻点大小的事你都关心的很。”   “哈哈,我是没想到你真会来,我本做好了只见贺礼不见人的准备,结果你倒跑来了。”孟剑然似有遗憾道。   “贺礼都送了,这酒水不喝岂不是太亏。”金问夜略带慵懒的语气中,能听出他此刻心情极好。他淡淡道。“今日怎么说也是你大喜之日,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同你道声恭喜才是。”   孟剑然闻言朗声笑着,对身边的新娘说:“芊芊,这位就是我情同手足的发小,乃江湖鼎鼎有名的金问夜。”   芊芊微笑着对金问夜点了下头,眼光瞥见他身边容姿艳丽的女子,感叹道:“这姑娘生的好美。”   邻近的女眷,听到俱是一惊,又纷纷往她这头看来。   先前她们的目光全落在金问夜身上,现在定睛一看,杜月心一袭粉裳,面容苍白却不失美艳,那一颦一笑间竟有着柔弱美。   孟剑然自然也瞧见了,不只如此,还瞧见了她手边的问情剑,笑对金问夜。“何不介绍一下。”   金问夜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,笑着道:“我来们介绍一下,这位便是望月梅。”   望月梅!孟剑然虽有惊讶之意,却未表露出来。   众人听闻一片哗然,什么?望月梅。   杜月心仿若未闻,站起身,有礼笑道:“多谢芊芊赞赏,芊芊虽未有惊人之貌,却有蕙质兰心。有道是,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,容颜再美终经不住岁月摧残,但内涵气质却可永存不变。能看透这一点的人极少,能谨记这一点的男人更少,就单从这一点上来看,庄主的为人已让我万分钦佩,不以貌论人而是以心相待,如此独具慧眼才能娶得这般佳人。在我看来两人乃天作之合,品性甚是相投。我望月梅虽是魔教中人,但那已是过去,如今我早已弃暗投明,庄主如此豁达之人该不会另看我才是,那我敬二位的酒,想必庄主也会给我这个薄面吧?”她执杯敬他俩。不禁意瞄到金问夜那满含笑意的眼,她古怪瞪他,却见他笑得更为开怀。   他又不是新郎为何笑的如此开怀,难道他是在笑她?可她不知要如何称呼芊芊,若叫一声夫人,觉得将她叫老了,若唤一声姑娘,她又已为人妇,想来想去便直接喊了名字。   孟剑然与芊芊皆是一怔,两人容貌上的差距引得外人并不看好这桩婚事,但她此番话,却说进两人心里去了。他俩对望一眼,皆默契一笑,双双举怀回敬于她。   芊芊有些羞涩,她还未被人如此夸赞,明明她容貌普通,那些为讨好她的人却硬是夸赞她容貌出众,她并不傻,自然懂其中真意到底有几分,但望月梅不同于别人,她直言她的容貌普通,却夸赞她的品性美好,使得她真心感动。   孟剑然看金问夜眼中掩不住的笑意,虽讶异他会与望月梅,但此刻听到如此言论,再细想他性子,便明白他亦是如此,了然一笑。“果然是你性子,此剑也算是寻对主人我这铸剑之人也算是能放下心了,我还当它真要伴你一生呢。”他直言。   “莫要说我,我还惊奇你这铸剑成痴的人,竟在我前头成了亲,期间却一丝风声也无。”金问夜坦言回道。   孟剑然朗声笑着,开怀道:“想必你该了解我当时心情,现在就静待你的喜讯了。”   “你我性子不同,我实难理解。”他话中有话。   “也是,此次,你来道喜是其次,另有来意才是真!”孟剑然扬眉看他。   杜月心未觉他俩心里的惊异不定,只是听着这两人的一来一去。她愣是一句没听懂,难道聪明人说话,都是如此深奥,还是她有听力障碍,所以听不懂。   “莫怪我借了你的风头,我先干为敬。”金问夜说着喝下一杯。   “你这话,到将我们的交情说淡了。当罚。”逐又为金问夜斟了一杯。   金问夜笑着举杯,淡淡道:“恭喜你寻得良缘,恭喜二位。”   “同喜,同喜。”孟剑然爽朗道。   两人皆是笑容满面,同时举杯饮干杯中酒。   兴许江湖情义就是如此,豪情中带着君子之道。杜月心淡淡看着,竟有一丝羡慕,她不曾与谁交心,觉得自己一人很是自在,但看着他俩竟起了想要得一知已的想法。   “在看什么?”金问夜目光一刻不离她,自然发现她时不时瞄向新娘的眼。   杜月心望向芊芊,喃喃着:“像芊芊那般小鸟依人的女子,极是容易让人兴起保护欲。你说,你发小是不是也这么觉得。”   他闻言黑眸亮如寒星,由衷道:“他是不是这般想我是不知,但你就算不小鸟依人,也教我想要护你,护得紧。”   杜月心微一颤,脸颊蓦地红了起来,忙别开脸,却不期然对上陈景含恨的眼,她一惊,目光微移扫过长孙旭探究的眼,终把目光落在了莫蓉那窃笑的脸上,她脸更红,忙转移话题,来缓解她此刻的尴尬。“金问夜,方才我敬酒时你为何笑,是我说错什么话闹了笑话吗?”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多疑,感觉到有几道目光,就那么直直地射入她背脊。   “我笑并非是你说错话,而是敬佩你能言善道,即夸了新娘又捧高了新郎,你这张嘴也算是无人能敌了。”他神情未变,但那柔柔的话语带着浓浓的自豪感,仿佛他夸赞的是自己一般。   “人长一张嘴,不是吃就是说,我只是话多了些,想说的多了些,并非多大能耐。”她平常道。   “月儿,为人真是过谦。”他那双晶亮的眸一直落在她面上,她脸不自觉又红了。   她呵呵笑笑,撇开脸不再看他。   不妙,很是不妙。自从明了金问夜的情意,她整个人变的极为敏感,总会无意识的去想他话中之意是否含着对她的情,看她的眼神是否带着情,碰触她时是否也有着情,脑中时时浮现这种想法。   她完蛋了,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何性格,如果她不知他的情,她必能坦然接收不会多想,但一旦知道他的情,她便开始在意起来,眼睛时不时的便会去追寻他的身影,凡事关于他的事情就会变的由为在意。常言道,喜欢是从在意开始的,难道她正在对金问夜动心……   月上中空,喜气未散,隐隐传来似有若无的喧杂声,说明喜夜还在继续。   杜月心看着眼前相同的场景,那花,那石,这一草一木,无奈叹气,这里她已经路过三遍,可想而知……她迷路了。   上个茅房都会丢的望月梅,说出去定会成为他人笑柄,她还是静静等着金问夜来寻她吧!原本要离席的俩人,硬生生被一些她所不识的江湖人拉住,非要与金问夜喝上几杯,眼看盛情难却他便应了几杯,不成想那些人竟没完没了起来,不得已她只能被挤来解手。不知此时那些缠着他的江湖人,可是与他续完旧了没。   正如此想着,忽听身后似有动静,她回身瞧去。   只见慢慢走来一位淡紫衣裙,面容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。   “你是?”女子见她明显一愣,随即目光瞟见她手中的剑,脸色突变,恨恨道:“你是望月梅。”   这画风变得太快,她一下反应不及。“……正是。”她面带微笑,笑脸迎人总不会错。   她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,此女子好似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婉。   “将你拿着的剑交出来,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。”女子细声威逼道。   杜月心皱起眉头,怪了,为什么人人都对她手中的剑如此感兴趣,而且其中就数女子由为激动。   她神色未变,浅笑着问:“敢问这位姑娘,若此剑不该为我所有,那何该为谁所有?”虽说她拿此剑的确是虚了些,但也没有谁规定这剑何该是谁的吧?   “你一魔教妖女,哪承得起问夜哥哥的情。快把剑交出来,问情剑乃是属于我的。”她一脸的嗤之以鼻,夺剑的态度极其坚定。   问……问夜哥哥?杜月心瞠目,叫得如此亲昵,可见关系非浅,她可没听金问夜说起他有个情妹妹。   为何如此执着于剑的归属权,难道此剑有何含意?   “姑娘如何称呼?”她客气问,想要从中打探出些许内情。   女子轻哼一声,不屑道:“你也配知我名号。”   杜月心嘴角微微抖动,她忍,不为金问夜,也要顾及眼下办的是喜事,不能闹事。她故意淡淡道:“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是金问夜时常提及的那名女子。”   女子闻言两眼带光,欣喜道:“问夜哥哥,有时常提起过玲玲吗?”   哦,原来她就是傅玲玲,金问夜倒还真提过那么一提。说是孟剑然的表妹,总是跟在他俩身后的小尾巴。还说什么此人和善好相处,她可没看出好相处在哪。果然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,只会表露最好的一面,金问夜是被这假相骗了。   “嗯,他确有提到你的姐姐。”她郑重点头。   傅玲玲一愣,不明白她在说什么,恼怒道:“望月梅,你在胡扯什么,我何来的姐姐。“   她一脸错愕,惊奇道:“咦?难道金问夜口中惠心纨质,巧笑倩兮的傅家小姐,指的不是你姐?”她挥挥手,一脸不信。“那不是你姐,就是你妹!”她故作沉思样。   “你这妖女,胆敢欺耍于我。”傅玲玲恍然大悟,听出她话中嘲讽意味,恼羞成怒开始恶言相向。“先是不知廉耻的用美色勾引问夜哥哥,如今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,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,也配来参加表哥的婚宴。”   杜月心本不想理会这趾高气扬的表妹,但话已至此,以她的性子岂能再忍。   “傅姑娘,言下之意是在夸我貌美吗?想来,天下一剑的金问夜,也会被我容颜所迷,为我一人倾心,想必我这倾国倾城之貌确实了得。”她故作惊喜道:“我只能说……傅姑娘好眼光,其实在我看来傅姑娘生得也算貌美,虽与我相比是差了那么一点点。姿容未到倾国倾城的地步,却也是一笑倾人村,再笑倾人镇的美人,虽然未达到县省级别,但傅姑娘莫要因此气馁,终有一日你会习惯自己村镇级别的容貌,兴许日后多笑笑,还会笑出个县级容貌来不一定。”   眼见傅玲玲脸一阵青一阵白,她冷冷一笑道:“傅姑娘听我一句,常言道,会微笑的女人最美。还有这配不配得我是不知道,我只知道新娘子很配新郎官,我若配了那新娘怎么办,我又不是此次喜宴的新娘要何配与不配,带张嘴来能吃能喝就好了。你要真这么介怀,不如这样吧!我看你表哥应该是不会再娶了,我这不配之人来也来了,吃也吃了,喝也喝了,也没机会退场了。不过日后待你成亲时,定要在请帖上注明,何为配何为不配,将这标准写清楚些,写大些。对了……兴许你表哥的请帖上有写,只是字写小了我没瞧见罢了,这不我就不识趣的来了,结果尴尬了吧!所以为避免在你婚宴上让那些不配的人来,将场面闹的尴尬。你可要记得字写大些,写明显些才是。”她表情甚是夸张,不过这可是出自肺腑的建议。   “你……他们不敢动你,不代表我也不敢。”傅玲玲是已经被气到七窍生烟,失了理智,抬手就是一鞭。   杜月心没想她真会动手,赶忙连退数步,眼见连抵挡都来不及那鞭风直冲她呼面而来。   她是真真讨厌这些杖着自己有点功夫,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江湖人,会武功了不起吗?   ……呃,好像是很了不起。倘若她也有此等本事必也是个嚣张之人,没法,有武功就是硬气。   只见那鞭子就要抽花她花容月貌的脸,忽从暗处飞出一物,硬生生削断打向她的鞭尾,再定睛看去此物竟是……一片树叶,她虽听过摘花飞叶皆成利器,可从未亲眼见过,想必此人内功定是深厚,而且其神准让人叹服。   “玲玲,今日你属实过份了。”一声沉喝,吓得傅玲玲手一抖鞭子都掉了。   “金问夜!”杜月心见那袭白衣从暗处疾步而来,大喜道。   她的护花使者来了,她的靠山来得总是如此及时,出场总是帅气到让她惊呼,英雄救美的桥段向来不落俗。   “伤着没有。”金问夜急切问着,俊眸扫视她一圈,确认着她是否完好无损。   杜月心轻摇头笑着,让他安心。“没有伤着,你出现得时机刚刚好。”   金问夜这才松口气,回身看向傅玲玲,目光冷冷。“玲玲,你是想在你表哥的大喜之日,生些事端出来吗?你动手前可有想过今日是何日子,你动的又是何人。”他语气不厉,但已叫人听出他的不悦。   “玲玲,此次你是真的没规矩了。”孟剑然喝道,方才若不阻止及时,她便真要闯下大祸。   他怎会看不出金问夜将望月梅看得有多重,金问夜本就对人淡漠,若不是念及玲玲是他表妹,以金问夜的性子是万不会与玲玲亲近的。   傅玲玲暗咬朱唇,他们都向着那个妖女,她才是自己人啊!她咬牙道:“问夜哥哥,她可是魔教中人啊!”   “那又如何?我爷爷也是魔教中人,难道你也看轻于他。”他心里不悦,但她终是孟剑然的表妹,多少他都会顾及孟剑然的情面。   “不,不是。”她慌张道。   今日是孟剑然大婚,他还未入洞房,不能耽误了他的新婚之夜。他压下心中怒火,冷冷道:“她已弃恶从善,就不再是魔教中人,我与剑然皆是豁达之人,从不轻看他人,我以为你一直跟着我俩也会如我们一样,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。今日之事我自不再追究,只是玲玲,看来你我并非义气相投之人,日后还是莫要有所往来的好。”语毕,看向孟剑然,见他了然点头,才抱起杜月心大步离去。   杜月心讶叫一声,搂紧金问夜,眼见他脸色严厉,也就没有多言,知他是真的动怒了。她越过他肩膀向后看去,不免啧啧,又一个因金问夜心碎的女子。   “问夜哥哥。”傅玲玲大叫着,脸色惨白,问夜哥哥言下之意,是要与她断绝往来吗?她这么多年的情义竟抵不上一个认识不到数月的外人。   孟剑然叹气,他这表妹平日温婉,但遇□□就改了性子,这听闻心心念念的人另有心上人,便按奈不住性子,行了冲动之举。两人不再往来也好,毕竟金问夜已寻得心中女子,如此也算断了她的念想。   天下间唯□□不可勉强,他好声安慰:“玲玲,他本就只当你是妹妹,你又何苦追寻得不到的情意呢。”   “表哥……”傅玲玲抓着孟剑然的喜袍痛哭起来。   “好了,好了。”孟剑然拍着她肩头,轻声安慰。抬头看了眼不知是几更天的夜空,无奈叹息。   只是苦了他,他还急着去洞房呢……   “金问夜,你是否有些过于无情了。”杜月心轻声道。   金问夜脚步未停,淡淡道:“你觉得我做错了吗?”   她抬眼,看着他俊美的侧脸,叹了口气道:“同为女子我觉得你是无情了,为情伤心的女子实属可怜,脆弱之时还得不到安慰,更是可怜。可你并没有错,若说你心中无人,那自然应该做到怜香惜玉才对。但你心中已然有人,就不该再温柔对待别的女子,这样即会引来别人的误解,在我眼中也会觉得你过于滥情。我并不喜欢待谁都好的男人,这样的男人与其说是过余温柔,不如说是心大无脑,在他体贴别的女人时,已在无形中伤害了喜欢的人。”   金问夜看她脸上淡淡的,但目光如刀如箭,知他的心意与想法她了然于心。   她不禁又要叹气,她伸手摸上他的俊颜,看着他惊讶的神色,她笑了,手指轻滑过他的唇,那触感让她觉得新奇。她柔柔道:“金问夜,你只待我一人温柔就好,如此我才觉得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,虽说对不住那些心系于你的女子,但你的好我想要一人独享,我向来自私凡事只要好的我都想藏着,所以你的好也让我藏着吧!”   他闻言含笑,那笑容柔得仿佛要将人溺毙。他轻声道:“即便你不说,我也只会对你一人好,别的女子自会有人顾及。”他也想要将她藏起来,她的光芒不想被其他人所瞧见,如今的她已是越发耀眼,若不是碍于魔教身份,那些江湖侠士看她的眼神,就不单单只是止步于眼神了。   “金问夜,再走就是女眷厢房了?”杜月心险些看呆,回神时已发现快到西厢房。   他顿住脚步,将她小心放下,抿唇又轻声喃道:“我知你性子直,容不得半点委屈,但我不在你身边时莫再随性而行,多少顾及一下自身安危。”他俊眸闪过忧虑,他不会每次都能如此巧的赶到,她虽逞了口舌之快,心中是舒坦,但难免将人惹急做出伤害她之事,到时身上又要落伤了。   “呃……你听到啦?”见他扬眉,她低垂了眼小声道:“我也没有办法,就是要争那一口气,打不过人家,还不让我嘴上耍耍剑。我知你担心,也知你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,日后我会多加注意就是,我也只能如此保证。”她也知道她顶嘴的功夫了得,可人家偏偏爱招惹她,她也是无奈啊!   金问夜俊颜抹过柔软,静默一会儿,将她柔软的身子搂进怀里,温声道:“我喜欢你的随性,也不想改你的直言不惧,更想护你一直可以随性,但又极怕你受伤,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我都不想,所以倘若我在你身边,你自然可以无所顾忌,但我若不在记得先护好自己,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。”   她心里一震,微微咬唇,不自觉地紧紧环住他。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替自己想那么多,他却处处顾及她,她在行事前从没想过,她受伤会有另一个人会比她更痛。   他的情如此暖心,让她心中如照射进阳光一般,温暖无比。   她抬起头看他,软声道:“我依你就是。”她一顿,接着道。“金问夜,我觉得上天似乎待我不薄,让我遇到你,受你照顾,得你痛惜。但是上天似乎待你并不好,将我指给你,事事让你操心不说,也得不到半分好处。”想来金问夜真是吃大亏了,但她可是捡到宝了。   金问夜低头看着她,眼中竟有些喜意,她能知道他的好就好,轻声说:“我觉得上天待我是极好极好,将如此特别的你带到我身边,让我明白你的好,留住你的好,也独享你的好。”   她睁着疑惑的眼,实在不解他口中所说她的好到底是什么。他低下头,近得彼此之间呼吸可闻,她的心怦怦地跳着,她心知他在试探她的反应。见她没有躲闪,他眼中闪过一抹狂喜,一抹温热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,温柔地辗转着、吮吸着,越来越激烈……她用心感受着,整个人都被这股炙热包围着。   不管她心中有没有那份情爱,她都已然溺毙在他的温柔里,她依赖他,想要和他在一起,不想去深究那些可不可以,只想就这样顺其自然。   她安慰自己,经历了那么久的担心受怕,也该让她甜蜜一下了!   时间,时间请等一等……      ☆、第八章   铸剑庄庄主孟剑然大婚,江湖上去了过半的人道贺,但事后江湖人所津津乐道的却是金问夜情定望月梅之事,关于铸剑庄婚事也只是在谈及金问夜时略有提及,本是主角的孟剑然就如此让人抢去风光,却未见不平之声……   客栈的房门被大力推开,女子艳丽中带点苍白的脸上有着一抹怒气,她大步走进,似有来势凶凶之意。   金问夜面露诧异,温声问:“月儿,何事让你如此生气?”她的美目都已着火,想必此事对她波动甚大。   “简直是晴天霹雳的大事,霹得我至今还未缓过神来。”她直直望着金问夜,一字一句道:“金问夜,我问你,此剑名为问情,这问指的可是你金问夜?那这情又是指的什么情?”   金问夜神色未变,她终还是知道了问情剑的寓意,他徐徐开口:“自然指的是情爱。”   “照你这么说,它应是把情剑,而非武学意义上的兵刃才是。”她仍不死心,不信金问夜竟会算计她。   他略微思量,坦言道:“从意义而言,它属实算是情剑。”他毫不避讳,直视她情绪纷乱的面容。   她震惊,不信,失落,最后化为满腔愤怒。她咬牙切齿,一切都是真的,若不是方才从莫蓉那听说,她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。   她本是随意一说,没想竟牵扯出如此惊人□□……   自从拿了这问情剑,她就觉得异常奇怪,别人看她时总会先将目光落在她的剑上,而且向人提及她就是魔教望月梅时,众人所给出的反应,还没乍听这剑是金问夜所赠来的激烈,她便想好好瞧瞧这剑到底为何如此引人注意。   莫蓉见她如此认真盯着问情剑,不免好奇插话: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   “没什么,我只是奇怪,这金问夜为何让孟剑然铸造这么把……”本想说破剑,可细想此剑如今已是她的了,说成破剑似乎不太好,硬生生将到嘴的话改了口。“一点也不英气的剑。”这剑怎么看都不适合男人用,还好金问夜长相属于俊美型,不然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。   “这剑本就不是专门为少掌门打造,自然不英气。”莫蓉微微一笑,不以为意道。   “咦?”杜月心讶叫一声,脱口道:“他是捡别人的剑在用啊!”那到她这都已经是三手的了。   莫蓉瞠目,她说话有如此难懂吗?她怎么会听成另一种意思。她思忖半晌,尽量说得简单易懂。“这问情剑本就是把情剑,是少掌门铸来定情的,自然要将它铸成女子适用的外形,太过英气岂不显得怪异。”很好,直白易懂。   杜月心美目暴睁,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。情剑……定情……她怎没听金问夜提起过此事,还是他故意不提。   她忆起他眼伤时,她曾向他借过剑,当时他态度是坚决反对,但那日他突然无预兆的说要将剑送她,怪异,她当时就觉得怪异,只是不小心被这天下名剑所惑忘了追究原由。   这就不难想,为何众人的目光都在这问情剑上,此事定是江湖上人所共知,唯独她初入江湖不知内情,还傻傻的拿着问情剑到处招摇。   她气不过,自然要找金问夜讨个说法。   “那你为何不对我明说,而是只字未提的把剑给我。”杜月心面露恼怒的看他。这个狡诈,城府深的男人,她一直以来都被他光明磊落的表面所骗,实则他比任何人都会算计。   “我若明说,你会收吗?明知告诉你实情,你定不会收,我自然选择不与你明说。”他面色平静。   确是如此,她若知道此剑是他的定情之物,自然不会要,所以他才选择闭口不说。虽说她多少能理解他不明说的原因,可被算计的感觉实在叫她气愤难当。   “……不管怎样,你也不该算计我,这剑我承受不起,你拿回去吧。”她认真道,举剑欲归还于他。   金问夜闻言,心一凛,乌黑的眼珠带着探索意味地看着她。“你的承受不起,也在暗指我的情意吗?”他忽开口,声音微沉。   他要不要将她看得如此透彻。她垂眸,静默片刻,而后,抬眼与他对视,淡淡道:“你的情比这剑重多了,我都拿不起来谈何还你。”若是能还,她早还了,也不用纠结那么多。   他微眯眼,探寻她话中真意。   “金问夜,剑真的很重,你快拿回去吧!”她低声催促。   等了许久,见他仍杵在那里未有要拿的意思,她微咬唇硬是将剑推给他。   他顺势抓住她手,她挣脱不开,直瞪他。“儿时,我爹便时常对我说,心爱的姑娘容易丢,他就险些将我娘弄丢,所以他不想我也犯同样错误。于是提议我寻一样属于我的物件做成定情之物,日后若遇命定的姑娘,便赠于她好拴住她的人。其实那时我只是厌烦他总是叨念此事,才会寻孟剑然铸了问情剑。我取问情二字,有两种意思,其一便是你说的我的情,其二则是我当时茫昧,觉得此生是否会遇到命定的姑娘还不一定,此剑去向不明,所以又指情在何方之意。”他深深看她,目光灼灼,声音略软。“这剑伴我十余载,我仍未遇见命定的姑娘,我早已做好与此剑相伴一生的打算,却在那时遇上了你,也终能体会我爹的心情与良苦用心。”   当时孟剑然还戏言,“你若真送不出去此剑,就随便找个顺眼的姑娘送了了事,反正想要这剑的姑娘多着,你大可慢慢挑。”他只是笑着看向不知明的远方,他不是非要将剑送出去,也不想随便敷衍自己的情意,若遇不到让他心动之人,他宁可一直留着此剑。可事事出人料,孟剑然定不会想到他会遇到命里的那个姑娘,他也没有料到,他想拴住的姑娘偏偏是个不想被拴住的人。   杜月心心眼跳跳,竟不觉结巴起来。“你……说的好似……这剑命定是我的般。”他这是在述说此剑非她不可吗?   “剑之归属,情之所向。这是我赋予问情剑的寓意。初时无人知晓问情剑,然而我用此剑战败独步剑后,问情剑便得名,世人总对成名的事物有所好奇,多少会报以探究的心理打探我为何取名问情,我也不避讳将此剑寓意言明天下,即封了世人探究的心,又向我无意招惹的女子表明立场。现在问情剑终得圆满,我也算安心了。”他柔笑。   “安心?你是安心了,可我不安心啊!我之前顶多被仇家追杀,现在倒好,还要被你的倾慕者追杀,我这处境是越来越糟糕。”她不满道:“再说,我原本是拿它来掩人耳目,现在倒好这剑的名气比我还大,江湖人不一定个个识得望月梅,却都认得这问情剑,我心哪里能安。我拿着这剑简直是等同于将名字刻在脑门上,人家一看便知。”她如今可是四面受敌,退也是死,进也是死。   “我说过,我会守你一生,护你一世,绝不容许别人伤你半分。问情剑的辨识度高也有其好处,如此一来江湖人多少会顾虑到你是我看护的,念及到你我的关系,在行事上也会谨慎些。”他徐徐说着。   她蹙起眉,说道:“凡事有利必有弊,这道理我自然懂,但在我看来这剑,弊大于利。”她略一停顿,继而再道。“你将问情剑送我,于你于我都无好处,何必如此。你单单只是护我,就已有不少江湖人有所不满,你若与我扯上更深的关系,日后只会遭江湖人摒弃。所以趁现在把剑收回去,应还不算太晚。”她是个恶贯满盈之人,名声太差,以至于,和她搭上边的都没落到好。   “江湖流言传播极快,如今已是晚了。”他坦然道。   杜月心恍然,美目暴睁。“这才是你带我上铸剑庄的……真正目的。”她简直不敢相信,他竟挖了如此大一个坑让她跳。他是借着孟剑然的喜宴向众人送出一个消息,她望月梅已接受金问夜的定情信物,从此她身上就有了金问夜这把枷锁。   他计划的周密,毫无破绽,顺理成章到她压根不会往别处想。   难怪那日他与孟剑然的对话她听不懂,原来聪明人早就洞察先机,就只有她这种笨蛋才会在最后知晓事情真相。   他笑,淡淡劝解道:“事已至此,你就莫再执拗,好好收着剑,让我护着你便是。”   不要。她被骗算她自己笨,她怨不得人,他嘴上答应会容她考虑,但事实根本容不得她考虑,在世人眼中她拿了问情剑,就已认定她承了他的情,或许更有猜疑者就会认定她承这情只为利用他,如此她就算想否认也是百口莫辩,只能任人猜想,因她已失了主动权。   “金问夜,我报恩从未想过要以身相许,你待我的好,对我的恩,我都会一一还给你,所以我要将剑还你。”她幽幽道。   “你即那么想,那剑先放你那,待到你还清这情,你再还我也不迟,倘若你终还不完,就以身相许来还如何。”他紧紧盯着她,小心提议。   “会还完的,你还是先拿回去吧。”她坚持。   “如此我会待你更好,好到你想还都还不完。”他眼神是柔的,但话语坚定。   她抿了抿唇,脱口道:“我只要不接受,那还你先前的情总有还完日吧!”   “有些好,就算你不想也已然接受。”他轻声道,说的如此笃信。   杜月心蹙眉,他为何能如此确信,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算计的意味,难道她又误入他设的套,可是细想她又想不出哪里被算计。   金问夜总能想的很长远,对日后的事打算的极好,让她时常惊讶事事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,这次难道也被他料中……她突然顿悟,垂眼盯着身上的粉色罗裙。这是为赴铸剑庄的喜宴新置的罗裙,她极是喜欢,因罗裙的裙摆处有着点点粉白,好像花瓣,她一走动那点点粉白好似花瓣雨般微微飘动着,很是漂亮。她喜欢美丽的罗裙,所以金问夜总为她添置新衣,她一向只穿青衣,那日金问夜说她喜欢春日的桃花,粉裙算是桃花色,她穿着应会很好看,便买了这身粉裙。   她叹气,他说的极对,有些好她早已接受……一直以来她的吃穿住行,都是金问夜打点的,她欠的不止是情还有钱。   她摸索一遍自身竟发现她一穷二白的可怜,头上连个珠花发簪都没有,也无耳饰手镯……她身上的衣裙还是金问夜买的,她全身上下能拿的出手的,竟只有这把她死活要还给他的问情剑。   “金问夜,原来我一直被你包养着。”她有些气恼,气自己如此穷困可怜,恼金问夜让她发现这一事实。   他失笑,略带歉意道:“包养的说法似乎不太妥当,我并不介意养你,反倒极是乐意。”   杜月心闻言羞红一张俏脸,随即,恼羞成怒道:“别人送定情信物,好歹送个发簪手环这种姑娘家家的东西,你倒好送把破剑,也太没情调了吧。”这剑对她而言属实无用,最多只是个摆设。   他片刻无言,俊颜浮现惭愧,轻声道:“是我有欠考虑,日后补上可好,你是喜欢发簪还是手环呢?”他表情诚恳,他不懂女儿心,不知女子原来喜欢首饰一类,她不会武,送剑的确是无用。   她咬唇,威胁道:“金问夜,你这是在逼我,你信不信我把问情剑当了?”   “当与不当,这已是你的东西,要如何对待自然你说了算。”他眼底略有笑意,嘴里说得随意,似乎真不当它是自己的东西。   她再能言善辩也被他这一句话说的词穷,用力扯回手,赌气道:“金问夜,你放心,我欠你的银子定会一分不少还给你……你给我等着。”说罢,气愤地奔出门去。   气死她了,她就不信找不来银子。她愤愤地走在大街上,没有目的,没有方向,晃神间,不小心撞上一人。   “对不……”她急忙道歉,待她看清那人,已半张着嘴,震惊到说不出半个字……是他。   日头西沉,一日过得极快,眼见热闹的大街慢慢染上夜色,夜灯陆续点亮。   杜月心呆呆的站在夜色中,她在思考,思考在没遇到金问夜之前她是如何活着的,又是如何想的,她忘了,她早已忘记那时的时光,如今她已经习惯被人宠着,被人疼着,金问夜已然成为她的依靠。她怎会不了解自己,她向来没有主见,遇事总是瞻前顾后下不了决心,她命里似乎就缺金问夜这种,面上看似事事顺着她,但前景早已帮她安排好了。   不得不说金问夜其实算霸道的,看着和顺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,对于他的情也是不由分说强加于她,为了留住她,他早已设下重重陷阱让她身陷其中,她笨自然躲不开,想不明……罢了,罢了,她也就只能面上装装强硬之姿,事实早就敲定了。   当她自以为是的跑出来时,根本忽略了这个世间的残忍,也遗忘了自己的无能。她心中苦笑,自己何其自大以为天下能容她,却不知她哪有容身之处。   “月儿!”一声轻唤,让她猛的回神,她循声望去,只见街角处一袭翩翩白衣的俊美男子,正快步向她走来。   “你是迷路了?还是……不想回来?”他迟疑一下,一丝痛楚在眼中闪过。   杜月心并未回答,而是细细看他。他额上微有薄汗,一向飘逸的白袍现下看来竟有些风尘仆仆之感,如此慌乱的金问夜她还是头一次见,他是怕她一去不回吗?   她垂眸,普天之下唯有一个叫金问夜的男人会如此紧张她,也只有这个男人会在乎她,唉,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?   “金问夜,给我买个花灯吧?”她轻声道。   金问夜一愣,随即,笑道:“你想要哪一个?”   她一指那荷花灯,浅笑道:“就要它吧。”   他黑眸闪着欢喜,买了花灯,交于她,痴痴看她,温声道:“我们回去吧!”   “嗯。”她轻点头,主动牵上他的手。   他见此惊喜,紧紧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。   夜幕深沉,微有月光洒在石板路面上,荷花灯微弱的亮光隐约投射出两人的身影。   “金问夜,你找了我很久吗?”   “你久久未归,我自然担心便出门寻你,可就是寻你不到。”他生怕她就这样负气而去,不再回来,所以她没走一会儿,他就去寻她了。   她偏头看他,正好对上焦虑未退的俊眸。“金问夜,我也想要走,但一想到要去往哪里,我却茫然了,我这才发现,原来我是个无处可去之人。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容身之处在哪,也没考虑过要为自己寻一处容身地,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。今日我体会到一些事,也明白一些事。”她突然停步,美目直直看着金问夜,无比认真道:“金问夜,你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一样,只能抓牢不能放手,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,是否可以活着,兴许我就要如此赖上你了,所以有些事我还是在此与你说清楚才行。”她两眼紧紧盯着他,句句都是真心。   他黑眸深邃,深深看着她,心中已猜到她要说什么,沉声道:“你说。”   “金问夜,你是九华少掌门,受人敬仰的武学奇才,你有着大好的前途,若论身份我是配不上你的。”她突然话峰一转,论起身份地位来。   金问夜面上平静,徐徐开口:“江湖中没有常青树,再厉害的人终有一天必会被取代,我看的极开,声望地位对于我来说都是浮华云烟,我也早已想好,你若顾及世人眼光,我大可就此隐退江湖,从此不问江湖事,只愿与你一起归隐山林。”金问夜说的认真,杜月心却听得心惊。   她担心的,她顾及的,就是金问夜将她看的太重,待她太好,她无力偿还。   “金问夜,值得吗?”她低垂眼睑,幽幽问着。   “天下之事没有绝对的值与不值,每个人心中的观念不同,看待事情的想法自然也不同,所以不能说值不值,只有愿不愿,为你我心甘情愿。”他温声由衷道。   “可是我并非真的望月梅。”她豁出去了,见他神情未变,看来早已知晓。   “你是不是望月梅对我来说都无差别,我所钟情的只是你,而非你的身份。”他声音轻柔。   她迟疑了下,轻声道:“我之前因摔伤头失了过去的记忆,我是谁?我从何处来?这些我都不记得了,所以现在对我而言自己就是望月梅,起码在我恩情还完之前你就当我是望月梅吧!”   “你还欠着谁的恩?”他蹙眉,一听她报恩头就有些隐隐作痛。   “对不起,对于这个问题,我只能言尽于此。”她面有为难,她已不能再说多,她喃喃道:“金问夜,我只是想让你明了,我不是望月梅,自然这容貌也不是我的。”   他闻言一愣,这才意会到她话中真意,苦笑道:“我的情意在你眼中竟是如此浅薄吗?你觉得我是因你容貌才倾心于你?”万没想到,她竟会如此想他。   她惊奇看他,直言道:“难道不是吗?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这容貌还有什么是能叫你倾心的。”   她是实在不懂,像金问夜这般难得的好男人,若不是沉迷于她的容颜,难不成会看中她的自私,任性,胆小的性格,不可能任谁都不会喜欢这种女人吧?   种种念头百转千回却只在一瞬之间,直到一只手温柔在她脸上拂过,她回神看去,一抹温柔,在一双黑眸中闪动。   “定要说我为何倾心于你,我自己也是一时说不清,我只知我看中的并非这容颜,而是你身上众多的特别之处。”他轻轻地拉过她的右手放在胸前,面色有些哀戚,紧紧地看住她,“你总是不知怜惜自己,从不善待自己,落了伤你也是会疼的啊!恩不恩情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做牺牲。我知你固执,劝你也是不听,你不疼惜自己就让我来代你疼惜吧。喜欢你的情就似乎自己喜欢自己一般,毫无理由,也无须理由,只是本能而以。”   “本能吗?”她低喃,万般柔情的眼定定看着他,“金问夜,我有些感动的想哭。”   他怔怔地看着她,随即柔笑着,“你已经哭了。”他低下头,吻着她的泪痕,万般地宠溺:“月儿,我的月儿。何时才能真正属于我呢!”   她的心止不住的颤着,愧疚之情无以言表,她垫脚轻轻吻上他,他一愣,眼底眉梢皆是惊愕。   “对不起,让你不安,请你等等我,等我褪去这身份成为真正的我时……那便完完全全是你的。”她微有羞涩,脸上渐染红晕。   他闻言惊喜,紧紧抓着她的手,“我等着,不管多久都会等。”他内心激动,克制不住深深吻她。   这个吻不似之前那些温柔的吻,带柔柔的情意,而是像在索求她的全部,渴求的,霸道的,深沉的,火热的……   让她身体不禁灼热起来,紧紧与他相缠……   客栈门前是长孙旭焦急张望的身影,他一瞧见金问夜回来,疾步跑上前。   “少掌门,你总算回来了!刚收到从九华来的飞鸽传书,掌门让你速速回去。”长孙旭一脸急切,眉头深锁,将信交于金问夜,而后,担忧问道。“是不是九华出事了?”   金问夜看完信后神色淡然,沉吟片刻,淡淡道:“应该不是,若九华有事不会只招我一人回去,想必是让外公头痛的事找上门了。”他若没猜错应是爷爷上九华讨说法去了,这该来的终是躲不过。   他回身面向杜月心,轻轻地整理着她散乱的碎发,朝她展眉笑道:“九华风景怡人你定会很喜欢。”   她眨巴了下眼,低声问:“我就欣赏一下远景就好,有道是,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。”   他自是听出她言外之意,她不想去九华,他柔笑道:“九华又不是狼窝虎穴,你无须怕成这样。”   “我……我只是,唉。那你可要护好我啊!”她原想再说些什么,但终还是妥协。一切尽在不言中,多说无益,想必金问夜也不会同意她在山门外等候。   他邪气一笑,意有所指道:“嗯,我自当要护好你,九华男子众多免不了年轻气盛者。”   她脸微红,知他故意误解她话中之意,有些恼道:“你曲解我话中含意。”他故意的,绝对故意的。   “并非我曲解,而是我真的担忧。”他说的认真,转身对长孙旭说道:“去收拾一下,我们明早出发。”   长孙旭微点头,瞥了眼杜水心,似有话要说,但又未说什么默默转身进了客栈。   杜月心觉得甚是怪异,又看了眼金问夜,见他一脸柔情,便也安心些许。万事有他在,她只要紧紧跟随便好,莫要想太多,她安抚自己。      ☆、第九章   旦日一早   金问夜一行人收拾妥当后,便一路匆匆快马加鞭赶往九华。   其实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还是蛮有趣的,让人觉得奔放又自由。   自下了马她就笑意不断,金问夜古怪看她,她眨着美目笑得一脸莫名。   “如此开心?”他可不会傻到以为她突然喜欢上九华景色才会如此,又实在好奇她的想法,脱口问道。   “觉得好玩而以。”她止不住脸上笑意。   “好玩?何事好玩?”他不解。   她想了想,脸上又绽笑。“骑马啊!”   “骑马?”他拢眉,更是不解,这骑马有何好玩,何况她并非头一次骑马,那时也未见她如此欢愉。   她呵呵一笑,神秘道:“其中乐趣自是你不能理解。”若真要深究这笑为何而起,兴许也与她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也有关系,在金问夜面前她可以是自己,可放宽心的笑,不必勉强自己做些隐忍的表情。没有隐瞒坦诚自己,这感觉真好啊!她又要笑了……   他闻言也就不再多问,见她欢愉心情也随之愉悦,如此你一言我一语,她竟忘了正身处九华派之事。   远远就瞧见大殿外围着一堆人,众弟子见金问夜来了纷纷额首让路,个个皆是表情凝重。其中一人道:“少掌门,你总算来了。这位是?”他眼光落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,奇怪的看向杜月心。   金问夜对他点了下头,以眼神示意他有事待会再说。   杜月心探着好奇地脑袋往里瞧,瞧见大殿之内,有两位老者僵持着,看两人表情因是互不相让,各持己见,让大殿内的气氛甚是紧张。  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,金问夜握紧她手似生怕她临阵脱逃,笑看着她道:“月儿来,为你引荐一下我的外公和爷爷。”   “哦。”她愣愣的应声,随他进入大殿。两位老者见他们进来,立时板起一张老脸,那正襟危坐的神情似官老爷审犯人般。   杜月心咽了咽口水,她现在落跑不知道还来不来的急,不过她可能要被金问夜满世界追辑就是了。   金问夜上前向二人一一行礼,恭敬道:“问夜,见过爷爷,外公。”随后牵过杜月心,微笑道:“这位乃是……你们将来的孙媳望月梅。”他目光移向她。   “孙媳?”三人同声。   众人,皆是一阵哗然。   咦……咦!别说在场的人会吃惊,就连她都惊到目瞪口呆。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他啦?这又是何时定下来的事?他求婚了吗?她怎么听都没听说过此事?这......这她当事人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数呢,说什么引荐这不摆明是给她下套嘛!她哭丧着脸,江湖套路深,她要回荒山。   两位老者闻言,皆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,她只是笑,她也只能笑。总不能在这大殿上高呼,“金问夜骗人,她没答应过。”那死得一定是她,这里在场的除开她一个是外人,其余都是他金问夜的人,于情于理都会站在他那边。她若当场拒绝便是驳了金问夜的脸面,他们心里本就不认同她这妖女,她又自掘坟墓,将金问夜给她安上的自己人身份扔掉,硬将自己变成外人,一个外人金问夜自是护不得,她当下便会成为众人公敌,怎么想都讨不到任何好处。   她再笨也不会在这种,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否认。   “你就是望月梅!”其中一鬓有白发,有些邪气的老人瞟着她。   她不知这位是谁,以眼神求救于金问夜,他意会眼里皆是笑意,柔声道:“这位是我爷爷,你也可以唤声爷爷。”   杜月心微愣,埋怨的瞪他一眼,而后向金歆若行礼,恭敬道:“月梅,见过爷爷。”却换来老人一声轻哼,她未多说,行至杨天泽跟前行礼,“月梅,见过外公。”杨天泽倒是微点头,扫她一眼,未有表态。   金歆若绕着她走一圈后,语带嫌弃道:“这瘦若病鸡的女人有何好!这脸白得跟鬼似的。”精光四射的眼尽是不满。瘦如柴骨面容苍白,他皱眉,这丫头连点武功底子都没有,豪无过人之处如何配得上他孙儿。   “爷爷!”金问夜微皱眉头,沉声唤道。   “让他说,待他说完,我也有话要说。”杜月心扬声道,脸上堆笑,目光直直迎上金歆若嫌弃的眼。   “哦,你还有话要说,不妨你先说,我倒要听听你有何可说。”他低低哼声,挑眉看她。他倒要瞧瞧她有何好说,若想说点好听的来哄他,那她就打错算盘了,他可不吃这一套。   她轻扬柳眉,也绕着他走一圈,“月梅听闻玄冰老人,练得一手玄冰魄掌是所向无敌,就算现在年近花甲,身手还是了得。再道身为金问夜的爷爷,能将金问夜教导得如此之好,想必这品德心性更是让人敬重,早前月梅极是向往能见见本尊,一睹其尊容。”她眼神忽变得严厉,高声道,“但今日一见,不过就是个倚老卖老的老人而以。”她心中恼火,是可忍孰不可忍,她也是不管不顾先一吐为快。   “什么?”金歆若脸色当下便垮了下来,怒道。   众人见此倒抽口冷气,直看向金问夜,纷纷投以担忧的眼神,示意他若再不制止眼下境况,就难救望月梅了。   而金问夜却只是笑笑的注视着她,好似极为期待后续发展。   众人只能摇头叹息,为望月梅默哀片刻。   “所谓长者,就该有长者的气度,有包容之心,有经验之谈,如此才能说教晚辈。首先身为江湖中的老前辈,对一个小辈评头论足处处刁难就已是不对,何为前辈?还是老前辈,不是应该以身作则,塑榜样做表率,供后辈小生学习的吗?那就应该从行事做风中体现出身为一个老前辈该有的气度,在大事上该有的从容,在待人上该有的大度,如果只是以辈份来压后生,那不是倚老卖老又是什么?再者身为金问夜的爷爷,那便是长者,长者就该授之以理,教之以事,而且要喻之以德,您经历的事情比我们这些后生看过的人还多,懂的道理自然要比我们吃过的饭多得更多,对人生的感悟是我们这些后生所不能意会的。我们敬得是能宽后生不足,容后生过失的宽容之心,尊得是善对天下人,淡看万般事的从容态度,若说只是老就可以称作长者,那谁不会老,若干年后再场的所有人都会头发花白步履蹒跚,那我是不是应该早早将他们以长者待之。敢问您身为长者又是老前辈,有没有做到这为人有温度,遇事有态度的待人处事之道。”她满腔怒火,大声答道。  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,一阵默然。   “说话如此出言不逊,难道这就是身为后生晚辈该有的处事之道?”金歆若脸色一沉,回击道。气死他了,如此牙尖嘴利的丫头,他定要她好看。   杜月心微笑,徐徐道:“自然不是,孔子有云活到老学到老,就连孔先生这般德高望重之人,都不受世俗约束肯不耻下问。您老怎么就不能听取后生晚辈的建议,正所谓人老心不老,您老如此年纪为何还有如此身手,自是心中对武学的追求未曾消退,还是在不断的精进自身的武学造诣才会如此,您对武学是有所精进了,但为人处事之道也须精进才能更好的体现出,您老身为长者的风范与气度。月梅认为,老并不代表人生的终止,人生只有想不想,没有能不能。做任何事一旦被礼数、规矩所束缚,那便做不成大事,就连孔先生也是如何,人不能只听别人说的该如何如何,到了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,人活着是为自己,并非因别人而活。因此月梅今日就要跳脱这礼数的束缚,以后生晚辈的身份,向身为长者前辈的您大胆进言。”   她顿了顿,真心诚意地说着:“月梅并非出言不逊,而是在人人都因您是长者前辈不敢多说什么的时候,向您提出质疑与不满,那是因为月梅坚信您老也如孔先生般不受世俗约束,是个能听取他人意见并加以深思的人。月梅说那么多,无非是想让您更加和善些,这人与人之间都是息息相关的,自身给别人的印象间接的影响到自己身边的人,就如月梅来说,初见金问夜时月梅会想他的双亲家人一定也如他这般,宽容随和好相处,便会心生向往想要去相识,但见到您时月梅又对之前的想法有所改观,有句话道是什么样的爹娘教出什么样的儿女,其儿女多少都会遗传爹娘的性格,像您老如此盛气凌人想必……”她略有停顿,话不能说太白,大家心中有数就好,她这日后还要见家长呢。“所以一个人待人处事的方法,会间接的影响到身边的人会被如何看待。月梅只是想说,就算不为您自己,也为金问夜想一想,您老能不能收一收您的随性,改一改您的脾性,在外您老要立威这气势自然不能弱,但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己人,您的咄咄逼人能不能收起来,有些话您就算心平气和也能说完,有些事您和和气气也能解决,又何必闹得大家好似如临大敌一般呢!”杜月心声音清脆悦耳,并不高声也无激动,但大殿之上,人人皆得闻。   金歆若闻言一愣,扫了眼众人惊惧的脸,沉吟片刻。这丫头说的句句在理,他自然无从狡辩,但他仍是软不下那性子服输。正色道:“那爷爷寿辰,做孙儿的却未出席也未道贺,总是他的不对吧!”他倒要看看,这回她还有何说辞。   杜月心见他语气有所和缓,语气跟着也客气起来,解释道:“那也是有所原由的,金问夜为护我伤了眼,才未能及时赶上寿辰前去道贺。难道您不应该问问清楚事出何因,再来质问吗……”   见她似又要长篇大论说上一堆大道理,金歆若忙插话,关心道:“问夜,来让爷爷瞧瞧你的眼伤好没好。”他一脸认真的打量着金问夜的眼。   金问夜看这向来不服输的老爷子转移话题,便意会的笑了,看来是该他这“台阶”出场的时候了。“我的眼伤已然痊愈,这都是托您孙媳的福,她于我也有救命之恩,若不是她替我挡下一刀,我许就见不到您二老了。”他笑着将她捧上天。   金歆若轻咳一声,拍拍金问夜的肩,一脸郑重道:“这救命之恩是必须要报的,日后可要好好善待人家。”真是应了这丫头说的,儿女多少都遗传父母的性格,有其父必有其子!唉,上一个他管不了,这一个怕是更管不着了……也罢,也罢,不过好在他们看女人的眼光还是有的,他也宽心不少。   金问夜认真回道:“爷爷说得极是,问夜势必谨记于心。”   杜月心真是哭笑不得,这画风是不是变得有些太快了些,刚刚她那义正言辞怒对狂傲老人的一幕难道是她的幻觉吗?真不愧是一家人,这顺边倒的速度果然快得惊奇。   杨天泽见这和谐融融的气氛,唤道:“小磊。”   那叫小磊得立马意会,向众人挥挥手,高声道:“散了吧,都散了吧!罗靳,赵欢快领他们练功去。”他冲守在门边的两人喊道。   罗靳和赵欢互看一眼,沉声道:“好了,别偷懒赶紧去练功。”   众人领命,跟着二人散了去。   杨天泽斜了眼金歆若,淡淡道:“这事都解决了,你也可以走了。”这老东西没事就来找他麻烦。   金歆若一听自是不乐意,瞪眼道:“老匹夫,我看在我孙儿的面上不与你计较,你还当我好欺负了。我好不容易见我孙儿一回,哪似你天天霸着我孙儿。”   “哼,是我看在问夜的面上,不与你争辩才是。还有,问夜若不是从小跟着我,还不让你给教坏了。”   “什么叫让我教坏了?我孙儿若从小跟着我,现在定能称霸江湖,何必做个小门派的掌门。”   “你这老东西,竟敢说九华是小门派……”杜月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金问夜,对此她可是没折。   金问夜笑笑摇头,示意她不用理会,拉着她步出大殿,留下那二老继续争辩。   天色已经薄黑,二人缓步走在渐黑的廊道中。   “看来爷爷日后又要忧心了。”金问夜不似忧心道,眼里满满的笑意。   杜月心瞟他一眼,得意洋洋道:“还好,我手虽残,这嘴还未残,不然就惨了。”她着重强调“惨”字。   金问夜听出她埋怨之意,心下却欢喜她未否认,眼底眉稍皆是笑意,“刚才你倒是胆大,我爷爷那性子我都忌惮三分。”   “我有什么好怕的,只要不是危及到我性命的人,我向来不怕。”她说的随意。   “你怎知他老人家不因你出言不逊,恼羞成怒呢?”他扬眉,凡事都有意外。   她摆摆手,“不会不会,他老人家虽是桀骜的性子,但终是能说通道理的人。再说我的那些说词若真遇上不讲理的也是白费口舌,所以单从这一点,可以看出他老人家并非蛮横之人,还有就是……怎么说我也是他未来孙媳——”还没“呢”完呢,他突然偏头,封住了她那即将吐出唇畔的“呢”。   杜月心一僵,睁圆了眼,对于金问夜的亲昵始终无法习惯,谁让她不似表像般开明,而是个保守之人。   “金问夜,我虽知你为人热情,但请多少注意下场合与身份,你身为九华少掌门竟如此放浪,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啊。”她好心提醒。   他笑,不以为意道:“在自己家中何必如此拘紧,你也该早些习惯才是,这里日后也是你的家。”   杜月心闻言怔怔看他,喃喃:“我的家。”见他笑意更深,心中浮起暖意。   是啊!日后这便是她的归属,金问夜将融入她的生活,成为她的家人,从此她不再无牵无挂,不再是独身一人,而是多了许多的家人。   思及此,她也笑了,柔柔的,愉悦的。      ☆、第十章   白日苍蝇满饭盘,夜间蚊子又成团。每到更深人静后,定来头上咬杨鸾。   炎夏,蚊虫猖狂的时节,杜月心不明白的是这若大的九华派,好像只有她深受其害,难道因为他们都有神功护体。   九华派坐落于白云山与玉皇湖相接之处,白云山峰上常年白云缭绕,远远看去九华派犹如在天光云影中穿行,大有青山合抱,山水共色的意境。九华后山绿树成荫,碧水环绕,风景甚是秀丽,所以夏夜没有那么炎热,但草木多的地方蚊虫也多,而且毒性更强。   杜月心从睡梦中悠悠转醒,隐约觉得有阵阵凉风拂面,她睁开惺忪双眼,乍见有个黑影坐在床边,不禁吓得弹坐起来。“谁?”   “是我。”黑夜里响起一个男声,那声音低沉浑厚让人痴迷。  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……她喜欢金问夜的声音,那声音就好像一根撩猫草,每一个字都会在心尖上滑过去,却又抓不住,好听到让人慢慢上瘾,深陷其中。  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,才看清金问夜手中拿着的纸扇,她心头一颤,原来凉快的夏夜是这么来的。   她心安的将头枕在他的腿上,闭上眼问着:“金问夜你不困吗?”她都睡一觉醒了,而他却还没睡过。   金问夜抚开她额前有些汗湿地发,嘴角带着庞溺的笑。“我不困,等你睡熟后我再回去睡。”   她心有不忍,开始赶他。“其实我睡着后也就不觉得热了,而且九华的夏夜算是凉快的,你明早还要早起监督弟子练功,还是快些回去睡吧。”是的,她一向睡得很沉,睡着后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知道,区区炎热并不碍事。   “无碍,我只是想陪着你,顺带帮你赶赶蚊子,你也好睡得更踏实些。” 他的话语重重的敲在她的心上。   怎么办,这个男人待她如此之好,好到她总想落泪。他的付出她都还没有给过回报,每每想要还他些什么时,却又受了他的另一份好。   “金问夜,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?”她喃喃,已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。   他轻笑,面露怜惜。“我说过要守你一生,护你一世,自然不会离开你。”他语气微变,试探着问道,“那你会离开我吗?”   杜月心睁眼看他,她读不出他俊颜背后的心思。他会如此问,是知道什么了,还是猜到什么了?他如此聪明自是洞察一切,但她不能说,她自己的事情必须由她自己解决。   她并没有回答,只是拉过他地手,轻轻在他掌心写下不会两字,她不敢给他口头上的保证,只能用如此狡猾的方法来回应他。   金问夜的手骨节分明,白净且修长,因常年使剑而生出的老茧,让掌心显得厚实。她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掌心相合,她的手显得好小。   金问夜手指微弯,与她十指相扣,她抬眼看他,迎上一双春风暖眸,她受这春意感染,心中渐生暖意。   她回握他地手,幽幽道:“我想要的生活,不过只是有一方遮雨避阳地,在暖阳下可以晒太阳,下雨天可以听雨声如此简单而以。但如今我却拥有了一个捧我在手心的男人,我从没想过会有如此待我之人。金问夜,你比冬日里的阳光更能温暖我的心,你比那一瓦房檐更能为我遮风挡雨。所谓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也不过如此吧!”   金问夜闻言心生动容,紧紧扣住那柔软小手,轻声道:“我并没你说的这般好。”一切皆出于私心,他想用温柔收买她的心,想要用无尽的好来绑住她的人。她没有察觉到他的目的,而是一味的将他待她的好记在心中,如此让他心中怎能不惭愧。   “你有,你待我好到简直快把我宠坏了,你再如此惯着我,常此以往只会让我更加任性妄为,到时苦的人可是你啊。”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比初遇他时更娇情了,对人对事也不再瞻前顾后,稍一不顺心那火气便往上冒,她变得越来越急躁,越来越大胆,越来越坏,但这些他仿佛视而不见,仿佛理所当然。   他轻笑,手中扇子轻摇,拉过与她紧扣着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她的手背。宠溺道:“你啊!不必顾虑太多,我待你如何你接受便好,无论你被宠成什么样,我都欢喜。”   她受宠若惊了,爬坐起来,美目直直看他,“金问夜,有种宠爱,会让人变的娇惯,变得自大,而我最讨厌娇气的女人,更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。被爱的感觉固然很好,但以爱为由变得傲慢无礼就不好了,趁我现在还能理智的拒绝时,请稍稍收一收你的宠爱。”她郑重其事的说着,她虽然感动于他的好,但好过头就让人有压迫感了。   他凝视她良久,徐徐道:“爱很复杂,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。它好比一颗种子,会随着时间的增加,而慢慢长大,最终深根发芽。我的情树根深入心,你若让我不宠你反倒是为难我了。”   他说的字字真切,她心里震撼,万没有想到从容如金问夜竟会有为难之事。   她想回报他对她的好,可是她向来不知道如何疼人,不知如何嘘寒问暖,在为人处事方面她向来木讷。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一种办法来回报他,是她太坏,瞒着他的事总比对他坦露的多,他明明心中有数却从不说破。这次她又要狡猾了,她愧疚,欠他的仿佛越来越多,让她暂且还一点,能还一点是一点。   她抿了抿嘴,道:“金问夜,我也想对你好,不想让你不安,哪怕是一点点也好,想要回应你的情意。”她慢慢脱去底衣,含羞地看着他。   金问夜一愣,而后生气道:“为何你总想着要还我什么,我说过我爱你所以想对你好,并不是求你给我什么回报,更不想你用身体来回报。”他要的不是这种回应,将她退去的底衣拾起盖回她身上。   杜月心半垂着眼睫,好不容易吐出话语。“你不想要我吗?”好吧,她都说到这份上了,若他仍不为所动,那她就该怀疑金问夜的情意了。   金问夜咬牙,沉声道:“我自然想要你,但并不是出于回报。”他怎会不想要她,他想要她的心,也想要她的人,她的一切他都想要。   “金问夜,你也知道我就是如此,你不求回报的对我好,我受之有愧,我若不还你此什么我便会不安,如此我就不敢再接受你的好。你说你是出于爱才对我好,我也是因为……喜欢你才想回报你的好,我也想如你待我这般,怜你爱你啊!”她伸手圈住他颈项,深深地看着他,软道:“金问夜,我也想要你。”语毕,脸上涌上热气,这是她这辈子说过最羞人的话,想来此生她不会再说第二次了。   金问夜见那眼中荡漾着的柔情,心都要化了,她竟说喜欢他,他的不安,他的担忧只因这两字就全然消散。   他爱的女人很会点火,不止点燃了他心中的爱火,也点起了他的□□,事问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住自己心爱女人的那句想要他呢。   他叹气,闭上眼,再睁开时眸中满满的□□,他声音微哑:“那你准备好承受我对你的爱了吗?”   见他神色过于认真,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,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些。她笑问。“那个……我现在反悔还来得急吗?”   “你说呢!”他邪气一笑,她根本不明白那一旦打开的情门,便很难关上。   “那……那我们点到为止吧!”她做着最后的挣扎。   他眸中含笑,俯下头深深吻住她,用吻述说着自己的情意。   他爱极了这个女人,想要许她生生世世的情。   若说有多爱,应是很爱很爱……爱得过于深沉,以至于他自己都吃惊。   杜月心捧着糕饼碗,嘴里叼着纯香楼的蒸包,缓步渡在天水阁的天桥上,眼睛直看着下面正练功的九华门生。平日她都是走悟思崖那条路去的食膳殿,今日起晚了生怕没有早饭吃,便走的这捷径,结果倒让她瞧见了这新奇的场景。   她不禁感叹,不愧是名门大派。据她所知,九华有四处练功场地,分别是东气、南飞、西剑、北学,每处场地都是特定的习武专场。   此时她正在西剑场上的天水阁,眼瞅着百来号人一起武剑,其气势可不是单单用磅礴两字就可以形容,目光巡视场内一圈未发现某人的身影,她自宽心许多,经昨夜一事她总觉有些不好意思。   她醒来时金问夜早已不在,他虽身为少掌门但已然接手掌门实权,因此早早就要去监管那些门生练功。他走时她似乎迷迷糊糊的醒过,尔后又睡过去了,这一睡就错过了用早饭的点,急急忙忙地跑到食膳殿,结果得知金问夜早就交代好给她留着早饭。   金问夜向来待她细心,无论何事总替她打点妥当,凡事皆先想到她,昨夜在她迷蒙时他帮她清洗身子,穿好衣衫,就连那单子也是他换的,想来都万分惭愧。待她起床时自己竟是一身清爽,清爽到好似昨夜之事只是她作的一场春梦般,若不是在铜镜中看到颈间的吻痕,她还真分不清是真是梦。   “唉!”她不觉叹气,情啊……她果真不懂。   “为何叹气?”一双猿臂缠上她的蛮腰,她纤弱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   “啊!”杜月心吓得松了手中的糕饼碗,还好来人手快稳稳接住,“金问夜,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!”她叫道,扭头狠瞪他。   金问夜见她被吓到,轻轻拥紧她,唇贴在她耳际,柔声说道:“习武之人脚步皆轻,你不懂武因此才没察觉,不过日后我自当注意。”   他轻轻嗅着她身上如兰的香气,眼角瞟到她颈上的吻痕,忆起昨夜的甜蜜,声音更柔道:“为何不多睡会,我走时不是说了等我巡过一圈就送早饭给你吗?”   杜月心听出他今日心情极好,但她心情就不怎么好了。   她低估了男人,男人对男欢女爱之事向来是无师自通。她原以为他也会如她一样对□□生涩,可谁想高手在哪都是高手,其手法纯熟到让她惊叹,让她不免想到他是不是在说谎。但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是说谎的人,可她是真的想不通,他的老练到底从何而来。   “当时睡得迷糊,没听清你说的话。”她抓起一块糕饼塞进嘴里,含糊道。   他轻笑,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玉颈,引来她的轻颤。   她好似受惊的小鸟,赶紧跳离他的怀抱。美目狠狠瞪他,苍白的脸上有抹红潮,现在的金问夜是匹豺狼,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吃干抹净,她还是离远些安全。   她轻咳一声,转移话题道:“金问夜,我这不算是在偷学九华剑法吧?我很笨的,可记不住那些招式。”可别因她多看了几眼他们练功,就落下个偷学门派武学的罪名,那她不是很划不来,保险起见还是问问清楚的好。   她这话题转得实在太过生硬,他若是不配合似乎有些说不过去,便只好顺着她的话头说。“你想得到是万全,不过在九华你大可随意,其实你也可以学些简单的招式用做防身。”他笑着抹去她唇边残留的糕点末,继而,轻舔那指腹。   杜月心悄悄移开视线,平常心,平常心,她要保持平常心,现在的金问夜太过放浪,她若不保持一颗平常心怕是早就鼻血不止了。   “学武太累,我这么懒并不适合学武,再加上天资愚笨,开不了窍。”她懒懒说着。   金问夜叹气,无奈道:“你都还未学,就先下断言是否早了些。”   她再度看向练武场,淡淡道:“我只是太了解自己,这每个人的想法不同,我就想不明白,你们这些穷其一生都在习武的人,练武有什么意义,武功高了又能如何,顶多也就比别人厉害些,飞得高点,跑得快点,心理上满足些,别的也就没什么了。可在我看来,这是在虚度年华浪费生命,人活一世不容易,本就该多逍遥,多享乐才是,该喝喝,该吃吃,该玩玩,如此人生才是丰富,天下如此之大,你们却用前半生去学武,再用后半生去用武,一来一去人生就已过完,可到头来只做成了两件事,拜师,收徒。我啊,还是喜欢随性懒散些。”她字字珠玉掷地有声。   他清声道:“个人追求不同,想法自然也就不同。男人皆有野心抱负,想要扬名就要付出努力,不刻苦就能功成名就的人天下少有,而且,凡事并非自己说了算,也受外界压力的迫使。你啊!将这世间想得太过简单,不是人人都能活成自己,万事都是身不由自。”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,只是她想得过于简单,谁不想随性,但人人都随性了,这天下便要乱了。   杜月心微地一愣,她总以自己的标准看世间,却忘了,她是个异类,无论是想法,还是处事她都与别人不同,所以她不能评判别人的人生是否具有意义。   “是我武断了,忽略了身为人该肩负起的责任与担当,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无拘无束,他们还有家族的期望。唉……他们活得好累,原来当个名门望族之后也是不易,长辈的厚望永远没有止境,他们会希望你比别人优秀,比别人聪明,比别人高出许多,可是天下那么多人哪比的过来。金问夜,你也是如此吧?身为九华少掌门,你肩负的是九华的门面,是你外公的权威,你若不出类拔萃,万中无一便说明你外公没有眼光,说明九华无人才。不过我也属实佩服你,你似乎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,你武功高强,为人大义,处事高明,在你身上根本找不到缺点。不过这人无完人,人活得太完美就不像个人了,所以金问夜你有什么小秘密,小缺点什么的,大可告诉我,别藏着掖着活得似个圣人般缥缈。”她冲他邪气的眨眨眼。   金问夜没料到她话题急转直下,掩不住笑,故作苦恼地想了想,道:“若说缺点大概……”他故意拖长尾音,见她听得眼睛都在发亮,平平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。他轻笑,接着道:“就是太宠你了吧!”   杜月心睁圆黑眼怒瞪于他,抗议道:“那是优点,优点好不好,若不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不会喜欢你呢。”   金问夜俊颜展笑,温声道:“如此才只有喜欢,那要如何待你才会爱我呢?”   “……”圈套,大阴谋,明明是她在套他的话,怎么就变成她被套出话了。这个男人城府之深,心机之重,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任她如何算计,到头来被套住的都只有她。他将坑挖得如此深,她压根别想跳出来,反正她已经被他吃得死死,她也无话可说谁让她不聪明呢。   她佯装生气要走,但被他拦住,他笑得开怀,看出她并未真的动气,道:“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,你可先在这等一会儿,应该不会太久。”   “我才不要,我要去白云峰上纳凉去。”这是她每日必做之事,白云峰上凉快至极,景色也是相当怡人,她喜欢坐在落仙亭里一边看着山景,一边发呆的感觉。   他有些担忧,嘱咐道:“莫要待太久,寒气入骨可是更伤身,记得加件衣裳,待我处理完就去寻你。”   他是把她当小孩了吧,她漫不经心地答着:“我自有分寸,你也别将我看成孩童般,处处叮嘱。我绕一圈也就下来了,今日我看着白云峰的云雾似乎特别重,我喜欢远眺山下的景色,若看不清什么我自也没有兴头多待,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她浅浅笑着,将手中的糕饼碗递给他。   见她笑,他神情也跟着柔了,抚过她柔软的发,还是有些不放心道:“真的不用我陪吗?”   她摇头,认真看他,郑重道:“金问夜,你若陪我反尔叫我担心,我现在不防别人,就该防你。”说着摆出防备之态。   他闻言目光如炬,将她拉过俯身吻上她有些软糯略带淡淡药味的唇,他用行动告诉她他是防不住的。   杜月心被他突然的举动整得猝不及防,她灵光乍现忽起坏心,身体有意贴上他,软舌探入他口中,此举引来他惊讶睁眼,她莹莹美目略带笑意,在他欲深吻时迅速撤离,眼见他眼中浓浓□□不得而散,她璀璨而笑。   “你若跑了,可知后果。”他声音低沉略哑,刺目的眼神似火烧般盯着她不放。   她心头一颤,不好玩过头了,他言语间的威胁意味很重,让她一听便明白他所指的后果是什么……看来今晚会很惨。她咽了咽口水,思量着到底是跑还是不跑,最终向前迈了一步,随即转身溜之大吉,晚上的事,晚上再说……   金问夜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弱倩影,抚上残存余温的唇,嘴角轻扬心情大好。   兴许是杜月心的说谎技巧有所提升,要不就是金问夜心情过于松散,而未察觉她过于认真的眼。   有些事,冥冥之中早已注定,若没有此事,便不会有后面的故事。      ☆、第十一章   白云峰上烟雾缭绕,杜月心寻了许久才找到所指地点,白雾隐约可见有一人背着身站在那,她快步上前。   “你如何上来的?难道是有捷径吗?”她走至那人身边,好奇问。若她没记错,上白云峰只有一条路才对,那他是怎么上来的?   男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转过身,递给她一个药瓶。“给你,喝下它你就自由了。”   她欣喜接过药瓶,迫不及待地打开药瓶一饮而尽。她用衣袖一抹唇,郑重道:“如此,你我就两不相欠了。对了,这个药何时会发挥功效?”希望不会太久,不然被金问夜发现就遭了。   那日她一气之下跑出客栈,结果在大街上与他相遇,她是又惊又喜,她千等万等就是在等这一日。   男人脸上扬起一抹怪异的笑,不答反问:“你是打算恢复原貌后去寻金问夜?”男人的眼光停在她手中的问情剑上。   她低头看了看剑,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:“是的,你的恩我报完了,但他的恩我还没报完。”   “他对你还有恩?这恩从何来?”他似乎对此很感兴趣。   她直言:“我被追杀时,皆是他护的我,若没有他兴许我早已命丧黄泉。”   他半眯眼,低声道:“那你可知他如此护你是另有目的。”   “不可能。”她想都未想,一口否决。他能有什么目的,她身上又无可图之处,再说他早就识破她身份,又能有什么目的。   他沉默片刻,嘴角隐有极端讽意。他道。“金问夜如此深沉之人,自然不会平白护你,其目的只是想从你身上探听出真正望月梅的下落。金问夜一向不与女子亲近,怎就突然对你生出情愫,他对你的情到底有几分真,想必只有他自己心中明了吧!”   她不信,一定是他在挑唆她,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,她不明白……可怕的是,她竟有那么一刹那真的怀疑金问夜的真心。金问夜的心思她从来猜不透,他的高深往往让她惊叹,她真的不知真相到底是什么。   “你对我说这些话有何用意?你如此诱导我去怀疑金问夜,是与他有仇?”她狐疑问着。   “你如此信他,倒是怨我,说错话让你心生猜忌了。”他语气冷冷,完全听不出他有愧疚之意。   杜月心总觉他说起金问夜时过于阴冷,反正恩也报完了,解药也拿到手,那就在此分道扬镳吧!“无事,我就先走了,日后各自多保重吧!”她学江湖人抱拳,随即转身要走。   “真遗憾,你以为今日是新生活的开始,却成了你人生的结束。”他似自言自语道。   “咦?”她轻轻噫了一声,一头雾水地看向他。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,似针扎般隐隐作痛,她古怪问着:“为何我觉得心有些痛,这是解药该有的症状吗?”   他冷冷一笑,这女人实在愚蠢,都死到临头了还傻傻不明白自己是被害了,那就让他点醒她。“你喝的并不是解药。”他语气平静到好似在说“今日天气真好。”   杜月心这才听明白,满脸诧异道:“你……给我的不是解药那是什么?”她只是让金问夜一人知晓,并未告诉第二个人,于情于理也不用至她于死地,顶多不给解药便是。   “不是解药当然就是□□,不过你放心,此毒不会马上就毙命,后面的重头戏还要你的配合呢。”男人面露晦暗,嗤笑道。   “你?为什么?”要害她,他不是救了她吗?她不明白,这其中到底是何原因。   男人似看出她的疑惑,冷笑道:“你真当自己能以假乱真吗?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做个替代品,只要脸长的一样那些愚蠢的江湖人自然不会察觉你是假冒的,但是你却不长心的找上金问夜。“他也不避讳,瞪着她的双眼充满恨意。“金问夜是何许人,怎会看不出你是假冒的,打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,他为何不拆穿你,其中的目的你有深想过吗?还是你不敢想。”他面目狰狞,咬牙切齿。   她太笨,想不明白,也不想去明白。她忍痛,艰难开口:“你莫要再诋毁金问夜,他才不似你这般阴险,明明说好事成之后会给我解药,却出尔反尔。”她只觉心口越来越痛。   他轻哼一声,半眯着眼,冷声说着。“当初你若不找金问夜护命,兴许能死得痛快些,但你偏要耍那小聪明,来保你那本就不长的命。这人还是不要违背天意才好,注定要死就安安心心去死不就好了,非要逆天而行,到头来还不是一死。“   她气极,恼怒道:“枉我还将你视为恩人,心心念念想着报你的恩,傻傻的冒充望月梅,就算是危难时也未曾将此事透露半字。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你救,那时死在荒山兴许现在都已投胎了。”哪是她聪明,明明是她太笨,太傻,才会明知世间险恶,却因惧怕死亡,而跌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。   她是颗棋子,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救她,他所说的帮他完成顶替望月梅之事,就可两不相欠日后各走各的,都是骗她的话。至始至终她都只是他利用的棋子,他救她只为找个望月梅的替死鬼,事后还是要将她灭口。这整一件事都是计划好的,只是她寻上金问夜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以。   “话并不能如此说,若没有我,你早已命丧荒山,岂能活到今日,自然也不会有与金问夜的一段情。”他面上带着笑,目光却冰冷无情地瞥着她。   “那我还倒要感谢你才是。”她捂着胸口,咬牙切齿道:“你若不害我,我会更感谢你。”   “虞慕凡,少和她废话,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。”此时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。   杜月心惊愕地瞪大双眼,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,他竟是虞慕凡。“你……虞振远不说你死了吗?”她张口结舌,他明明活的好好的,虞振远为何说他死了,还要寻望月梅报杀子之仇。   “想来虞振远那老匹夫一定也想不到,他的宝贝儿子会在此助人下石。”女子嗤之以鼻。   杜月心扭头看向女子,在飘散的白雾间有个绝尘女子正慢慢走近,她一眼便认出那张脸,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。她定定的看着望月梅,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望月梅本人,才深深体会到金问夜为何能一眼看出她是假冒。只因她俩除了容貌一样,其他都不相同,那眉宇间的戾气,那冷如冰霜的眼神,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态度……全然不同,望月梅是天生带着魔性的,而她想法简单藏不住心事,从这一点就根本无法与她比。原来虞慕凡早就料到她不可能以假乱真,所以才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,因为她这具望月梅的躯壳,任谁都能看穿。   “你们……难道真的抢了上官玉的秘籍?”她突然想到那时上官玉的话,当时以为那只是他找来杀她的借口,现在想来如果他说的是实情,那他们明着抢夺秘籍,就是想到会有她来背这黑锅,种种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份……她究竟卷进了一个怎样的阴谋当中?   “你现在知道这些也是无用,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知道这些,只要安心去死就好了。”望月梅轻描淡写道,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。   “怎么说……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,好歹……让我死个明白吧……”说到最后,她声音因疼痛而剧烈颤抖,几乎不成句子。心越来越痛,刚开始还是针扎现在已经痛得快要撕裂般。   她就算死也要弄个明白,自己到底过何而死,若是下得九泉也不用做个冤死鬼。   “我可没闲情和你解释这些。”望月梅冷冷道。   “你不是已经武功尽废,要秘籍有何用?”她不死心再问。   望月梅本是冷然的脸,忽变的狰狞的可怕,吐出的字句咬碎一口银牙。“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,此仇不报,此恨不解,我望月梅到死都不能瞑目。我所受的痛苦,必要让他以十倍奉还,还有那些中原武林中人我皆不会放过,他们统统都该死。”望月梅难掩激动。   “月梅,莫动怒,你的仇我定会帮你报。”虞慕凡关切的上前安抚,手才碰到她的衣裳一角,就被望月梅厌恶地一把挥开。   她面露厌恶道:“别碰我。”   虞慕凡微一愣,眼中闪过失落,而后,恨恨地看着杜月心。   杜月心恍然大悟,瞪着虞慕凡道:“你们休想利用我来害金问夜,我来此地根本没告诉他,他是不会来的。”   “他会来的。”虞慕凡说的极是肯定。   此时忽听一声鸣叫,一道红光窜上天际,在天空中炸开。   杜月心脸色大变,不好,她的响箭。   她摸上腰间,不见了,真的是她的响箭,是何时?是何时被他拿走的?她竟毫不知情。   “你这卑鄙小人竟然偷我响箭,难道你忘了这可是九华派的地方,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引金问夜来此,不怕也引来九华派的众人。”杜月心冷笑着。但她心中极是不安,只愿这山顶雾大好让金问夜看不见那响箭。   “我敢来此,自是有备而来。”他得意道。   她不禁蹙眉,他何来如此自信,九华少说也有上千门生,单凭他与望月梅两人怎么可能是他们对手,他心中到底打的什么算盘,她惶恐不安,心慌得怦怦跳地厉害。金问夜你可别来,千万别来……   不多时,只见虞慕凡脸上浮现邪笑,道:“他来了。”   杜月心睁圆了眼,愕然看着白雾中的一袭白衣,那不是金问夜还能是谁。   “金……呃……”她正想开口提醒他,却教虞慕凡扼住咽喉说不出一句话。   耳边响起虞慕凡的邪声低语,“难道你不想找金问夜陪你一起死吗?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岂不孤单。”说着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。   杜月心直接就喘不上气了,她用手死命挣扎,却毫无用处。她这还没毒发而死,就要被他活活掐死了。   “金问夜,你若敢轻举妄动,我就杀了她。”虞慕凡恶狠狠道。   金问夜眼见杜月心受此折磨,心中怒火中烧,愤怒地握紧拳。冷声道:“你要找的是我,与她无关,将她放了有什么事冲我来。”   “金问夜你果然是聪明人,废话我也不多说。我要你自废武功,你若是不从,就只能拿她的命来换了。”虞慕凡说着,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,眼见杜月心脸色瞬间死白。   “好,我答应你。你先放开她,我金问夜向来说话算话。”金问夜喝道。只要她无事,别说是自废武功,就算是要他性命,他也照给不误。   金问夜,不要相信他,他是骗你的。杜月心想要呐喊,但奈何咽喉被掐着发不出声音,她着急。   “金问夜,不要相信他,他是骗你的。”杜月心一惊,以为自己喊出声来了,可是却发现金问夜目光惊讶地看向另一边。她瞠目,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   只见望月梅竟一脸焦急的站在崖边,金问夜一改从容也是惊讶万分。正在几人都处于惊讶状态时,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一把擒制住望月梅。   “金问夜。”那声音,明明就是她的。不得不说望月梅以假乱真的本事比她大,若不是本尊在此,真要以为她就是杜月心了。   “金问夜,你是打算救哪一个呢?哪个才是你心爱的女人呢?”虞慕凡说着便扼着杜月心的咽喉将她慢慢举高,提离地面,随即好心提醒道:“我手里这个可是拿着问情剑呢!”   金问夜怔怔看着她手中的问情剑,“金问夜,不要听他的,那是苦肉计,剑是他们从我这抢走的。”望月梅急急叫着。   杜月心被掐得两眼泛白,两脚死命地蹬着,好痛苦,好难受。但是如果是她的话也一定会如此说的,好狠的招。   金问夜犹豫不绝,是真是假,他已弄不清,但眼下再不有所行动,那个怕是要没命了。   “金问夜,不要管她快来救我。”望月梅看出金问夜的意图,大叫着。   好吧!到死也不给她留个舍身为人的好形象,事问她是如此自私自利的人吗……不得不承认,她是的,若换做是她本人,也一定会让金问夜不要管望月梅,先救她,毕竟望月梅是女魔头死不足惜。万万没想到望月梅竟如此了解她,要论这一点,金问夜也是极了解她的自私,一定认为望月梅才是真的她。   眼见金问夜有所迟疑,似还有所顾虑,惊人一幕就此发生。   杜月心眼瞥见黑衣人果断将望月梅推下崖去,她双目暴睁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这……这究竟怎么一回事?望月梅不是武功尽失吗?她这样掉下崖去哪有活命的可能,难道那个也不是真的望月梅?可是刚刚她所见到的人的确是真的望月梅啊!这么做到底要冒多大风险,倘若金问夜不去救她,那她岂不是白白送命,他们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金问夜会舍命救她。她心中闪过万千疑问,她愚笨实在猜不出他们计谋,她只希望聪明如金问夜能看破这一切。   金问夜见此,快步奔上前,想都未想飞身跳下崖去。   今日到底发生了多少让她瞠目结舌的事,连她自己都已数不清楚,她到底瞪了多少次眼,金问夜会奋不顾身的跳崖,她一点也不吃惊,她只是震惊一向从容的金问夜会如此慌张,他的真心是如此显而易见,在他心里她竟如此重要。   金问夜你好歹想一想再跳啊!如此她便可以安心的告诉自己,没有她金问夜也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,她才能不会记挂着,她若死了他会有多痛。这叫她如何放心去死啊!   “哼,看着自己的男人去救另一个女人是何感受,你可明白我又是何感受。”虞慕凡突然面露狠意,字字咬牙切齿,扼住她的手突然一下松了开来。   喉咙得以放松的杜月心大吸口气,紧接着剧烈得咳嗽着,终得顺畅呼吸但脚下落地时只踩到了悬崖边,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。她双目暴睁,看着虞慕凡脸上浮现的狠毒慢慢模糊,他的身影隐没在白雾中。   她身体急速往下落去,耳边是呼啸的狂风,她的发在空中狂舞,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,竟是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。   她很怕,此刻她的心在颤抖。她不明白情是什么,她不理解爱又是什么,她更不了解金问夜是报着怎样的心情不顾自身安危跳下崖的。这天底下唯有他金问夜会待她如此啊!她心里感动,更是感激,情爱之心她没有,所以无法理解,金问夜对她好因此她依赖他,明明她还在质疑这个男人的真心时,他却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护她,她这才发现她根本配不上他。   她自私,怕受伤害,所以无法毫无保留得交出真心,她多疑,不相信世间会有至死不渝的爱情,即便金问夜待她如此之好,她终觉得他会有变心的一日,所以不敢托付终身。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金问夜,他何该由更好的人来爱才是,上天是待他不好,还是待她太好,才会安排两人的相遇。   正千丝万缕间,却见金问夜正揽着望月梅踏风而上,金问夜武功果然了得,如此险峻的悬崖,他还带着一人竟能做到如飞鸟般腾在空中,她惊叹之余已于他们擦肩而过,金问夜伸手欲拉她,想要带她一起飞上悬崖,可她却并没有握住那只救命的手,而是释怀的笑了,笑得欢愉,笑得解脱。   看来她是时候该放开那根救命稻草了,她不再挣扎,生死有命,她一人死便好,她已不想再做他的包袱。纵然他武艺出神入化,也无法同时救起二人,他没忘记她就已经足够,她不想奢求太多,她只求他能安然而退,他还有大把时光,但她已是大限将至。   “金问夜,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你了。”她喃喃,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,耳边只有风声,狂啸的风声……眼里竟神奇般地瞧见了金问夜怔惊的表情,她失笑,如此距离早该看不清他的脸,又如何看清他表情,定是她心中所想,她闭眼任身体飘浮在空中。   她每每总是徘徊在鬼门关外,恐怕这次是真的要进去了。   或许下辈子……许是遇不上如金问夜这般待她的人了。   念及此,泪又溢出眼框……      ☆、第十二章   潺潺的河水,冰冷刺骨,河水流淌之声若有似无的传入耳中……   杜月心皱紧眉头,想要睁开干涩的眼,费了半天力才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,放眼看去竟是一汪清清河水,看来她落崖后被河水冲到岸边了。她再眯眼,将视线聚焦在远处一点,离她五步开外好像有一个身穿紫衣之人。紫衣,应该是位姑娘吧。太好了,姑娘向来好心,若是瞧见她定会救她。正心喜那人一定看到她了,许等下就会来救她,可岂料那人起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。   杜月心惊讶之余忙喊住那人:“等……等下,姑娘,你……难道没瞧见我倒在这里吗?”她是没看见,还是故意装看不见?   那人闻言顿住脚步,回身看她,漫不经心道:“你可看清楚,我可不是什么姑娘。”说完似又要走。   这人是怎么回事,就算他不是姑娘,那都叫他救她了居然还无视她。她此时连声音也说不完整,试了好几次,才又开口:“你就这样见死不救,难道心中无愧吗?”她虽已怒火中烧,但此时吐出的话语却软弱无力,听上去如蚊子哼哼般无声。   她眼前有抹紫色在飘动,她这才意识到男子不知何时已到她身前,他俯身打量着她,啧啧道:“若是个美人我兴许会救上一救,不过依我看,你似乎还算不上是个美人,顶多也就是个女人。”   杜月心费力抬眼看向男子,这才看清此人长着一张桃花脸,言语略带轻浮,隐隐飘着一股异香。她幽幽道:“你对美人的标准是不是有些太高了。”她现在可还顶着望月梅的脸呢,若这还算不上得美人,那他眼里的美人兴许只活在天上了。   “想来可能是我生得太过好看,而看待美人的标准就过高了些。”他随意解释道。   被他说得她竟无言以对,也罢,就当他生得貌似天仙,可一个大男人说出此等话不觉得……不合适吗?不过为了保命她忍,她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,游说道:“我虽不是个美人,但我家中有个貌比天仙的姐姐,倘若你今日救了我,为报救命之恩我定将家姐介绍于你,如此一来你也算是间接的救了个美人,不是吗?”她现在若有力气都快给他下跪磕头了,这河水冷得刺骨,她一刻也不想再泡在这了。   男子听她说完竟大笑起来,连连说:“有趣,有趣。看在你如此有趣的份上,我就勉强救你一次吧!”   他是真的很勉强,听他语中之音就知道,他有多不情愿,不过她已经抓住这救命稻草,自然不会轻易放手,万事皆以保命优先。   白肖净将她从寒潭中抱起,惊愕于她的瘦弱,女子该有的软绵身子她却只有一把瘦骨,湿透的罗裙将她瘦弱的身形显现无疑。这般女子实在不合他喜好,他蹙眉,瞄了眼她过瘦的身子,懒懒道:“外界是在闹饥荒吗?你多久没吃饭了?”依他推断少说也有十天半月,不然饿不成这样。   “呃……我也不想瘦成这般,奈何虚不受补。”她在九华一直是好吃好喝,但就是养不胖,金问夜每每见她总会先叹上一声,她对此只能无奈耸肩。   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,过往点滴皆是他待她的好,但他的好她已无缘再受。她无力地靠在白肖净肩头,发现刚才闻到的异香甚是浓烈,原来是他身上的味道。   男子带香实属少见,莫不是他天生如此,便是他身处环境所至。   “我这可没有好吃好喝可以待你,到时别瘦得没形了。”他事先提醒,免得到时说他有心虐待。   她抬眼看他,软声道:“我尽力吧!”松了心神,这眼皮便开始沉重起来,眨巴了几下,终还是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。   白肖净只觉得怀中人儿身子一软,便知她已失去意识,他低头瞥了眼她手中死死握着的剑,复又看向远处,近日这境忧谷好似多事起来。  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药草味,让她不禁又想起那些喝药的日子。   缓缓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沙曼,她微微偏过头,模糊不清的看到一个紫色身影。   哦,她想起来了,是她的救命恩人,准确的说是被她强迫着救她的救命恩人。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,不免让她想到在荒山被救的情景,她也是如此躺在床上,可是那时她是心怀感恩,一直感谢着老天爷没有放弃她。如果……那时就死在荒山的话,她或许不会如此透彻的明白这世间的无情,也不会知道……自己的愚昧,相信救她的人都是好人,相信报完恩便可不再欠人情,可到头来自己只是他人利用的棋子,即便不是她,也会有另一个假冒的望月梅。但她也明白了世间的另一种美好——金问夜,他对她的好兴许她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,思及此,心中微涩,泪竟这样溢出眼框。   “你怎么又哭了。”不知何时紫衣男子已坐在床边。   “什么叫又,我这才刚哭啊。”她喉口微哑,疑惑道。   “你昏迷时已然哭过,如此说来不就是又。”他耸肩,面色随意道:“我虽没救过几人,却也算是阅人无数,但你倒是头一个临死都握着剑的人,高手视武器如生命我自然能理解,可你明明不会武功,只是个普通女子,却如此执着于此剑,叫我属实好奇此剑于你有何重要之处。”他春眸直直盯着她,他若没看错此剑正是问情剑,听闻此剑已转于魔教望月梅之手,难道她就是望月梅?   杜月心闻言眨了眨眼,抬起手,只见手中紧紧握着问情剑。没他提醒她还不知自己竟牢牢握着剑,她虽放开了金问夜的手却紧紧抓着他的剑,看来她的心,仍是放不下他啊!   “此剑于我固然重要。”她徐徐开口。   “哦!”他挑眉静待她的回答。   “它可是……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,说句不好听的,我的命都没它来的值钱。我日后还要仰仗它过日子呢,把它当了别说是温饱,就算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都不是问题。”她淡淡说道。那日她被金问夜气得出了客栈就直奔当铺,没想当铺掌柜只问她想当多少银子,并没给出一个准确的价位。她本就不是真心要当,就故意开了天价,谁料想,那掌柜竟一口答应下来,她当时就傻了,是她眼拙看不出这剑竟是无价之宝,还是这掌柜太没眼光不会做生意。她当时被惊得措手不及扔下一句,“不当了”便跑了出来,也顾不得细问掌柜此剑为何如此值钱。   “听你这么说看来这剑不是你的,那你可知道他的主人是谁?”他问的随意。   “不知道。”她一脸认真,美目直直看他。   看来,她知道。白肖净唇畔扬起一抹笑,这女人真是不会说谎。他搭上她手腕,迳自道:“你可知,你说谎的本事委实太差,说谎之人若个个像你这般,自是没饭可吃。”他收回诊脉的手,半垂春眸,淡淡说道。“你表情太过认真,一副生怕别人不信你的样子,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表现的自然些才对,方可不叫人起疑。你如此神情任谁都看的出来你在说谎。”   杜月心一愣,沉吟半晌,低语:“我也知自己不会说谎,你说的这些话曾经也有人这般对我说过,可我脸上的表情就是会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,怎么改也改不了这毛病,只能说我天生不是说谎的料。”越是没那天份,越是需要时常说谎。   他凝视她片刻,懒洋洋地说道:“那你这一身伤定是……说谎遭人拆穿所至吧!不然,你一个姑娘家怎会将自己弄的如此惨烈,大大小小一身伤,有伤也就算了。伤养养总会好,不过你这手是再怎么养也无用了,没全废已算大幸,虽有医治却受限于医术,能做如此处理已算那大夫高明。我说,如今这世道讨生活这般艰难吗?”他是真想不明白一个女子到底是遇何事才会如此,更何况她毫无武功理应不会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才是,他这会儿倒对她有丝兴趣了。   “世间险恶,我一弱女子也的确不好讨生活,光是保命就已十分艰难。”她说的真诚。   他敛艳的目光闪过一丝犀利,也无心深究,然后,淡淡道:“该算你幸运呢,还是不幸呢,你体内中的乃是世上罕见的□□萃兰情,说它罕见是因为它虽是□□却无毒性,但不幸的是,你偏偏服了绝情水,它乃是催动萃兰情的药引,两者这一结合便成了世上最毒的□□……断情恨。此毒发作时心痛欲裂,痛至最后心脏爆裂而死,其狠辣乃是毒中之最。”   她愣愣听着,原来这药竟还有如此渊源,痴傻如她那时还一心想要拿得解药。他本就没有想让她活命的打算,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,他早就计划好杀她的方法,她不是死在江湖人手中,就是死在□□下。她暗自冷笑,拼死求生的她,却处处被安排去死,这是何等矛盾的命运,果然她存活于世是如此多余……   才觉得有一线生还的希望,就又要被生生泼灭。她不自觉得有些结结巴巴道:“那可还有救?”   他仿若未闻,自顾自道:“此毒的由来,还有段凄美的爱情,说的是一名采药女萃兰,爱慕上一位公子,可惜那位公子已有妻室,萃兰为与那公子得以厮守,便将百余种草药混合泡制出一味换颜奇药,服下此药就可换颜改貌,但过程听闻极其痛苦。”他顿了一顿,察言观色,见她眼神微闪,才接着说。“萃兰将那公子的妻子杀害,自己则取而代之,虽得偿所愿与那公子相守,但纸终是包不住火,尽管她掩藏再深,终还是被那公子发现实情,公子心生怨恨竟生出复仇之心,于是,诓骗萃兰恢复原貌,萃兰以为自己真心得已感动公子,乖乖喝下已被公子添了毒的药,最后心痛而死。因此才有三种药,形成三个不同阶段,萃兰情是萃兰爱意的蒙生,绝情水是公子恨意的表现,断情恨则是两人情意的终结,如此凄惨的爱情。”他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,随后俊美的脸庞勾起微笑,兴致勃勃道:“不过你该庆幸救你的人是我,若换作别人就算把你捡回去,你也是必死无疑。断情恨虽无解药,但我可以试着研制出解药,问题是……你是否愿意配合了。”   她抬眼直视他,他目光莹然,并且充满喜悦的神采。他话中意思已再明白不过,他想让她做药人来试药,他说的婉转还有心问她愿不愿意,但现下她哪还有的选,明明只有一条路好走,不试她是必死无疑,但试试兴许真被他制出解药也不一定,那她就有活的希望。   她挤出一丝笑,感激道:“看来我实在幸运,遇到医术如此高明的恩公,希望恩公能尽量,救我才是。”她强调让他竭尽所能也要救她性命。   “我自当尽力吧!虽不一定能成功,但总有一线生机。”他漫应着。   看他神情散漫,杜月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,她只希望自己的命还能一如既往的硬,别到时没让断情恨毒死,反倒被他给医死。   她愣神之时,此时进来一名温婉女子,女子一言不发,先是拍拍他肩再指指门外,见白肖净意会的点点头,她才步出门外,临走时瞄了她一眼,正巧与她打量的目光撞个正着,女子愣了一下,复对她微微一笑。   待女子走后,杜月心迷惑地问:“为何我总觉得刚才的女子哪里怪怪的?”可是她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异。   “她是个哑巴。”白肖净懒懒地说,瞧不出他的喜怒哀乐。   杜月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,哑巴!那真是可惜了,不在其中不知其滋味,不能说话光想想她都觉得痛苦,但女子神色自然,似乎一点也不为此自怨自艾。   “她那是自作自受。”白肖净看出她心中所想,不以为意道。   “咦?自作自受?”她一头雾水,低声嘀咕。   她实在想不明白,哑巴和自作自受有什么关系。   白肖净春眸抹过几不可见的微妙,她实在瞒不住事,心中想法显露无疑,他该惊叹世间竟还有如此简单的女子呢,还是该担忧她能否安然存活于世呢。   数月后   “恩公!恩公!”从门外匆匆跑进一名女子,女子身形瘦弱,面容苍白但说话中气十足。她慌慌张张地跑到白肖净跟前,微喘道:“你......你仇家都找上门啦,你还有心情在这看书!快点出去看看吧!”语毕,上前拽他。   白肖净蹙眉,被她拽着起身,只能放下手中医书,奇道:“我生平救人无数,没见人报恩倒还有人寻仇!”他倒是很好奇谁有这个胆,敢上境忧谷来生事。   “沈清飞,你给我出来。沈清飞……”只听门外有人高喊,语中带怒,颇有来者不善之意。   白肖净闻言扬眉,面上忽然露出浅浅的笑:“总算是来了。”他缓步渡出门外。   女子见此忙跟上前去,纳闷道:“什么叫总算来了?你叫来的?”他话中之意好似盼着人家来般。   他冲女子眨眨眼,懒洋洋道:“我虽没叫他来,不过有知会他就是了。”女子听得一脸茫然。   门外的男子俊朗狂傲,见他出来,原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,冷冷问道:“她人呢?你把她藏哪啦!”   “话先说明白,我可没藏她,她要来我这小住几日,我这做师弟的总不好往外赶吧!再说她没事也不会跑我这来,师姐有难我总要帮一把。”白肖净话中有话,忽看向山头的方向,笑道:“你找的人来了。”   男子闻言回身看去,就见不远处徐徐走来一名女子,女子身形娇小却提着一个硕大的药篮,药篮内装满草药看似极重,女子提着没走几步便放下歇口气。那抹倩影他再熟悉不过,他眼里尽是心疼,大步走上前去,不由分说抢过女子手中的药篮。   沈清飞惊讶抬头,见来人是他脸色立时难看,伸手欲抢回药篮,但终敌不过他有劲,她甩手放开药篮,这药篮她不要了总行吧。   她怒目瞪向白肖净,看都未看何朔方一眼,径直越过他就往竹楼来。   何朔方抿唇,有些气恼她的无视,抓住她手腕将她拽进怀里,紧紧将她搂抱住。她大惊,脸瞬间羞红,挣扎着欲脱离他怀抱,她越是挣扎他搂得越紧。她恼怒地对他一阵拳打脚踢,“厄……”她想骂他,可嘴里发出的竟是些谔谔丫丫。   何朔方闻言大惊,怒目瞪向白肖净,暴吼:“白肖净,你对她做了些什么?”那眼光似能杀人,虽不是在看她,但杜月心仍被看得心里一个激灵,悄悄退离白肖净身边数步。   白肖净耸肩,漫不经心道:“这可与我无关,是她自己将自己毒哑,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,再者,此毒她自己不是不能解而是不想解,那我自然是插不上手。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,人就在这,要带走我绝不拦着。”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。   何朔方将沈清飞往肩上一扛,看了眼他身旁的杜月心,这姑娘年纪轻轻却一头素发,乍看生得极为普通,但细看却多少有些美人的影子。他哼声道:“我奉劝你一句,还是别再收留一些不该收留的人为好,还是趁早寻个好姑娘成家才是正事。”语毕,大步离去。   “我觉得,沈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。”杜月心由衷地说,沈清飞离去时那含恨的眼,怕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兆。   白肖净在旁叹了口气,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自己已被师姐记恨。“别忘了你也有份参与。”顺道也算提醒她。   “我只是旁观,主谋可是你。”她无辜抗议,忽黑眸斜看他,喃喃道:“想必你也是煞费苦心了。”   白肖净扯唇笑笑,玩世不恭道:“可不是,为了赶她走我也算是费尽心力。”   杜月心偏着头,黑亮的瞳仁直直盯着他,平淡道:“原本恩公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,明明担心沈姑娘怕她一时冲动误了终身幸福,才会告知那人沈姑娘在此,却偏要让人瞧起来是厌烦沈姑娘才要赶她走,为何要将好意包裹一层令人误解的外衣,我是实在不明,是因性格如此,还是因为……害羞呢?”   缘份是何其让人惊叹的东西,她原与金问夜要来境忧谷,却因她临时改了主意,她以为不会与境忧谷再有任何关联,竟没想到,她现在偏巧不巧正在境忧谷中,许是上天早已安排好了,她注定与境忧谷有缘,与白肖净有缘。   白肖净瞪眼看她,一时答不上话。他惊骇于她竟明了他的用心,看出他的用意,他深以为将心迹掩藏至深,却不料被她一眼看透。   杜月心见他明显惊讶,微微笑着,“江湖传言白肖净为人古怪,但传言止于智者,明眼人都能看出,你并非古怪只是性子别扭,不善将好意表露于外。你我皆是被世人误解之人,如此看来竟生出一份亲切感,日后我就亲切的唤你小净吧!”她嘻嘻做笑。   白肖净闻言心生异样,是她将他看得通透,还是她天生就有清明之心,世人看他都是片面想法,从不了解就妄下定论,他自也懒得理会,孰料明了他之人竟是个女子,实在教他愕然。   “你可别想和我套些近乎,我就不与你计较救命的恩情。”他扬眉,施施然道:“我救人向来有偿,皆是用他们珍贵之物来换一命,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属那剑最是值钱,要不就拿它来还这恩情。”白肖净刻意试探。   杜月心愣愣看着他那灼灼的春眸,直觉脱口:“不行,此剑我还要拿去归还呢!”万没想到,他竟打起问情剑的主意,她确实欠他一命,也说过要还他恩情,但她不会拿问情剑来还恩。   原本如此,她也觉得奇怪这木屋明明普通,但其中摆设却样样价值不菲,就连她一个不懂珍宝之人都能看出其名贵,想来这小小山谷不知藏了多少宝物。   他挑眉,微眯着眼看她,狐疑道:“哦,你打算归还?”听闻她要归还问情剑,心中竟没来由的一喜,为何而喜他自己都不得而知。   “自然要还,不然我一个不会武的女子拿它有何用。”她郑重说道,她生怕他记挂此剑,便顺着话头说下去,她要还给原主他总不能强要吧。   “那好,我们明日就出谷去还剑。”他突然道。   “……明日?出谷?”她瞠目结舌,瞪着黑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他这是怎么了,突然说要出谷还剑,要还剑那也是她的事,他干嘛参一脚,难道是不信她?   “不出谷如何还剑。”白肖净故作诧异道。   出谷,以她现在这等模样去见他,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认得她了吧。但是有些事终不能躲一生。她仰头,黑眸一片清亮,心中逐渐明朗。   命运很神奇,看似不起眼的相遇,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,就算那些无足轻重的人,也可能在你的人生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。既然有些相遇是必然的,有些人是你注定难忘的,那她只能选择顺从命运的指引。她要去寻她的那方归属,她要去确认就算她是现在这般模样,他是否仍对她心意不改。   “好,我们明日就出谷。”杜月心看着他,忽笑道:“你该不会是,为躲沈姑娘日后来寻你算帐才要出谷的吧。”   他的表情很是微妙,轻哼道:“你是在幸灾乐祸吗?”她说对一半,而另一半他须自己去验证。“没了这剑,你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还我的恩情吧?”他有心转变话题,提醒道。   “呃……你倒是时时不忘啊!你放心,你的恩情我无论如何都会报。”她气虚道。这恩她要怎么报,她迷茫了,难不成真去找个绝色美女介绍给他,她不觉暗自咬起指甲。   某人见她如此却欢心的笑了,他不仅将她捡回,连带着他的姻缘也一并捡回了。      ☆、第十三章   江湖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,且又是个守不住秘密的地方,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弄的尽人皆知。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波白衣少侠,他们四方打探一个手持问情剑的女子。当即就有眼尖者认出他们皆是九华弟子,如此多的九华弟子找一个女子做什么?手持问情剑的不就是望月梅,难道九华弟子是在追杀望月梅?   如此这般的猜测再加上口口相传的口误,演变成了金问夜与望月梅反目成仇之事。内容无非是望月梅恶性不改暗害金问夜,却被金问夜识破,两人就此反目,金问夜为收回被望月梅带走的问情剑,便派出全派弟子追击望月梅……   此事本是九华派自己的家务事,他们自会解决,可偏偏就有好事之人,非要插上一脚。结果演变成了全江湖的人都在打探望月梅下落,本是寻人变成了追杀。   杜月心与白肖净一路行来不时便能遇上手持兵刃的江湖人。她还奇怪一个小小村镇怎会有这么多江湖人,莫不是江湖又有什么大事发生?   酒楼过了饭点后就没什么人了,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人还在喝酒吃饭。   杜月心悠悠的喝着茶,兴许是药喝多了她竟不觉得茶水苦,说到这药,她就忍不住叹气,一日下来得喝三帖药,喝得她脸都苦了。   这不,白肖净又上药铺抓药去了,让她好好在这等他。平白也不会有这一事,也怪她,好巧不巧偏在今日来了月信,疼痛难当想要瞒都瞒不住。唉,无奈那时在寒潭泡得太久,寒气侵体,女子本就属阴性体质,固此寒气入体更是伤身。平日也就体寒手冷罢了,但月信一来就疼痛万分,每每这时都教她羞愧不已,感觉总是那么怪异,她与白肖净说不上关系亲密,但他却照顾着她的月信之事,这属实怪异的很。想来就算亲密,身为男子也不会照顾女子的这等私事,如此想来白肖净真乃好男人一个。   经他调理她已没有初时那般痛不欲生,可疼痛感虽有缓解,却没有根除……今日起要喝四帖药,想想都嘴苦。   她忽然察觉,有一道怪异的目光正投射在她身上,扭头看去一个粗矿大汉正用古怪地眼神打量着她。被如此眼神看多了,竟生出免疫来,她无视那眼神继续喝茶。打她顶着这头素发出谷,便成了众人侧目的对象,人人看她都似看妖孽一般,初时还极不适应,别人瞧她,她就瞪回去,但后来发现就凭她一双眼睛实在瞪不过来,于是想想,与其废眼去瞪别人,还不如闭上眼睛当看不见。   如此想也就放开心思觉得无所谓了,看就看吧,看看她又不会少块肉。   过了许久,杜月心喝茶都快喝出精了,也不见白肖净回来,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?可又有所顾虑,万一她前脚刚走白肖净后脚就回来了,那岂不是错过?但万一他真出什么事,她还傻傻在此等......哎呀,走还是不走呢?要不再等等......她对自己也是无奈,她性子天生优柔寡断,凡事没有主见,与金问夜一起时事事听他安排,与白肖净一起时又事事顺他差遣。   深想想,她就是个米虫,只要有得吃喝怎样都无所谓。等的实在不耐烦,她起身欲走,却被人拦住,她定睛一看正是方才盯着她看的大汉,她这才心生戒备。   “你和金问夜是什么关系?这问情剑你从何而来?”他突然开口,其态度咄咄逼人。   杜月心一愣,看了眼手中的剑,暗叹口气,随即,状似困惑道:“不知,没关系算不算是一种关系呢?你问这剑哪来的,我若说,这剑是我捡的你信不信?”问情剑竟这般有名,倒真是她没想到的,毕竟这里只是个小镇子而以。   大汉闻言怒道:“莫要与我逞口舌之快,早前江湖便已传遍,问情剑易主之事,拿此剑者必是魔教妖女望月梅。”他突然冷笑一声,得意道。“此前有金问夜替你撑腰无人敢动你,现在连金问夜都在追杀你,你已是孤立无援。我劝你放下问情剑,给我乖乖束手就擒,我还能饶你一命。”说着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。   她见此情景暗叫不妙,力持镇定,淡淡道:“我并非望月梅,而且这剑本就是要拿去还金问夜的。”   “你少拿话糊弄我,老子才不上你这妖女的当。”大汉冷声道。   眼看这大汉是认了死理,说不通了。杜月心也是哭笑不得,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,好歹也想想她一头素发,望月梅可有着一头好好的黑发。   “我说你有听说望月梅是一头素发吗?你好好瞧瞧我这可是真真的素发。”她继续解释着。   “那必是你练了哪门子邪功所至。”男人哪听得进去,拔剑就来,杜月心赶紧以剑鞘相挡。这剑她至今未使过,她也不会使但今日不会也要使了,保命要紧啊!   “望月梅可是武功尽废,哪能练什么邪功。”她本想再驳回去,但一想,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他指不定又能想出什么说词来,她委实佩服他的想象力。   她险险接住一招,眼见下一招来的又快又狠,她心神还未定,眼见剑峰直冲她面门而来,早已是慌了手脚,能动的只有嘴了,她闭目大叫着:“小净,救命啊!要死人啦!”此时忽闻一股异香,她的手瞬时被握住,紧接着她手中的剑似有了生命般,如行云流水般招招带着剑气,逼得大汉连连败退。   她见此喜出望外,激动道:“你总算回来了。”语气一变,抱怨着,“这药铺里的药是都让你买完了不成!你若再晚来一步就只能给我收尸了。”   “你的命可是我的,没我同意谁敢取你性命。”白肖净从容道。   不出三招大汉已被剑气所伤,杜月心是佩服得五体投地,没想江湖处处是高手,她今天算是真正体验到做绝世高手的感觉。难怪人人都想成为高手,无人能敌的感觉实在过瘾。   “小净,没想到你剑使得这么好,刚才连我都感觉到有剑气呢!”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。   白肖净被她那满眼崇拜的眼神看得不免得意起来,可又故作平常道:“也就使得一般吧。”   “你又是何人?难道你是……金问夜?”大汉吃痛问道。   杜月心听后是目瞪口呆,这江湖莽夫果然没见过世面,见个女的就是望月梅,见个男的就是金问夜。   白肖净最是讨厌被人认错,他可以容忍别人不识他,却不能容忍别人识错他,更教他忌讳的恰恰正是被认成金问夜。只因他与金问夜同为武学奇才,皆都是少年成名,固而少年时常常被认错,他气恼之余便想如何才能与金问夜不同,于是才穿起了紫衣。现在他都穿着紫衣,还被认成金问夜,心火一路窜升。   他冷眼看那大汉,懒懒道:“月儿,此人如此可恶,必要给以惩戒才是。”   杜月心略一思量,点头应道:“是该惩戒。”这人莽撞冲动,又不讲理,三句话不到就动手,实在该罚。   见她赞同点头,他又试探的问:“那废去他武功,让他不能蛮横?亦或是废去他一只手让他有武功也使不得。”   大汉闻言惊恐地瞪大了眼,直呼饶命,方才的蛮横早被吓得没了影。   她蹙眉再陷沉思,片刻后,抬眼直视白肖净,果断道:“就废他一只手,让他有武也使不得。“他那点三角猫功夫哪用得着废,倒不如废他一只手好以此时时提醒他,日后莫要似今日这般莽撞。   他薄唇勾起笑,满意道:“好,就这么定了。”说完便提剑欲砍。   杜月心见此忙制止,急喊:“等等。”   白肖净莫名看她,以为她临时变卦,问道:“怎么,心软了?”   她给了他一记白眼,接着没好气道:“我有什么好心软的,只是你要砍可以,可你别拿我的剑砍啊!我的剑可不沾他这等人的血。对了,拿他的,他也有剑。”说着从白肖净手中夺回问情剑,将剑小心收好,方又开口。“好了,你砍吧。”她竭力让自己不避闪,只因她要睁大眼睛看清这个残暴的世间。   白肖净见她没有回避之意,春眸微亮,唇畔扬起了悟的笑。   “啊……”大汉一声惨叫,痛苦的满地打滚,痛叫着:“我的手,我的手......”   杜月心眨巴了几下眼睛,一脸呆愣。“小净?你快帮我看看,我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,怎么都没见你动手,他手就伤成这样了?”她瞪着眼,难以置信道。   她明明都没瞧见白肖净拿起剑,他又是怎么伤的他呢?   “区区小事,还用大动干戈吗?”他不以为然的扬了扬手,只见一根极细小的银针。   杜月心顿悟,由衷感叹,道:“这招真是杀人于无形,小净,你不去做杀手委实是屈才了。”   白肖净失笑,见她一脸惋惜,知她所言是出自真心。不免怪异看她,随即调侃道:“这江湖新鲜事素来颇多,不过我倒是头一回听说,有人觉得不做杀手是屈才。”   “我那是在夸你厉害啊!”她辩解。   “这种夸人法,我是真真头一回见。”他哼哼。   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,她急道:“世间之大无其不有,我……比较奇特而以。”说得太急,舌头险些打结。心里恼他的得理不饶人,方才对他的崇拜之情一下便消散无踪。   “望月梅……你这个……妖女,金问夜不会……放过你,江湖上的人也不会放过你,你就等着受死吧!”大汉握着右手,痛苦哀鸣的同时还不忘撩下狠话。   杜月心闻言看向大汉,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淡淡道:“你大可让金问夜来寻我,我随时恭候。”语毕转身走出酒馆。   “你是生怕他找不到你啊!”他声音奇异道。   杜月心浅浅一笑,抬眼看他,有意避开这个话题,道:“小净,你方才是在试探我吗?”他明明伤那大汉都用不上武器,却故意手持问情剑假装要砍,为的就是看她反应。   他毫不避讳,对上那双灼灼黑眼,平淡道:“算你还不笨。此剑于你重要之极啊!”   她无奈,叹道:“是啊,兴许你心里已然猜出大概,我便也不多做遮掩,没错,我确是望月梅。”她原以为自己以摆脱这个身份,但只要她手中持着问情剑,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身份。想来也是可笑,她千瞒万装的想要让人信她是望月梅时,个个都怀疑她,现在她想扔掉这个身份,百般解释,万般否认,这些人偏偏都觉得她是在狡辩。她只能说,金问夜的说服力太强,她为瞒身份打地这张牌太好,好到想收回都不行。   白肖净俊美的脸上一丝讶异也无,平静补道:“此望月梅非彼望月梅。”   杜月心一愣,顿住脚步,愕然看他。难道江湖高手都是这般,洞察一切掌控全局,金问夜如此,他也是如此,好似事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。   做高手不易,不仅武功要高,心智也要高,她是注定成不了那样的人了,只求近朱者赤,耳濡目染不知能不能学到点。   “你再不跟上,我可是不等你了。”白肖净提醒道。   “来了。”杜月心回神,小跑追上前。   白肖净果然是好人啊!   数日后   永安镇的酒楼因这江湖热,从中没少赚银子,这不,快到晌午时分,酒楼内早已是人满为患。   只见一个粗矿大汉左手拿筷,极为别扭的夹着菜,但夹了许久仍夹不起,终是怒了,一摔筷子怒道:“望月梅那妖女若再让我遇到,我定要报废手之仇。”说到激动处不小心扯痛伤口,他一脸痛苦,仍是咬牙切齿。   “你确定那是望月梅吗?不是说她武功尽废怎么还能把你伤成这样。”与他一起的男子一脸怀疑,不信道。   “老子看得清清楚楚,那妖女拿地就是问情剑,若不是金问夜半路出现,我早将那妖女擒获了。”他恼怒地一拳打在桌上。   “唉,你能留条性命,就算金问夜开恩了,你还想着报仇,就算下辈子你也不是金问夜的对手。”男子鄙弃看他,还不忘奚落。   他实在受不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,还整日嚷嚷着自己有多厉害。   “请问这位仁兄,你所见的望月梅是何样貌?”突然在他们桌边来了个白衣男子,男子及其客气的问道。   吴开三朝他上下溜了一圈,恶狠狠道:“你谁啊?老子凭什么告诉你?”   男子刚想说什么,只听咣当一声,桌上的碗盘突然掉落地面,摔成几半。再看吴开三面前的桌子已经化为粉尘,而这一切只在瞬间。   酒楼里的食客闻声看来,皆看傻了眼。   不知何时,出现的另一名白衣男子,眼色莫测的看着他,冷声道:“现在你能告诉我,你遇到的望月梅是何样貌了吧?”   吴开三早已吓得整个人都从凳子上摔落下来,他的嘴在颤,手指更是晃的剧烈,他结结巴巴道:“你……你才是……金问夜。”这普天之下一身白衣,长相俊美的除了金问夜无人能有如此内力,只消轻轻一拍就能震碎桌子,且还是碎成粉末。太可怕了,太可怕了。   金问夜半眯起眼,直直盯着他,其魄力憾人。   “……”吴开三吓得脸有些泛起冷汗,连带这嘴都不利索了。   “你倒是快说啊!”与他一起的男子急忙催促道。   金问夜见他已僵在那里,沉着一张脸走近他,想将他扶起。   可吴开三眼见金问夜慢慢走近,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,这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,他抖着嘴唇急叫着。“我……我也没细瞧她长什么模样。”他咽了咽口水,似想到了什么,突然激动道:“对了,对了,她……她虽生着少女样貌,却是一头素发。”他笃定的点点头,当时他也觉得奇怪,但心想那妖女定是练了什么魔功才会如此,便也没做他想。   “一头素发?”金问夜呢喃着,眉头深锁半晌。   “你确定看清楚了吗?”长孙旭插嘴问道。   “我敢肯定,她那头素发实在太过显眼。当时我见她拿着问情剑便问她,和金问夜是何关系,剑是哪来的,谁知她答非所问,我……”他坚定的说着,话还没说完,长孙旭插嘴又问。   “她说什么了?”吴开三一下没反应过来,随后被长孙旭瞪视后明白过来。   “哦,她……她说没关系算不算一种关系,说什么问情剑是捡来的,还说她本来就是要去还剑的,当时听到这话我就不相信,金问夜怎么会把问情剑弄丢......”他正欲滔滔不绝时,有人又插了嘴。   “你可有伤到她?”金问夜吐出的字言冷如冰。   呃,他还没说完呢,怎么问了他却又不让他好好把话说完。   “没……没有。”吴开三原想吹嘘一番,但慑于魄力,也慑于冷然的眼神,只好如实回答。   “那与她一起的男人是谁?你可识得?”长孙旭迫不及待地问。眼见金问夜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打雷,赶紧岔开话题,让那大汉说些别的消息。   吴开三无奈,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手伤,倒是由为在意望月梅的动向。奈何被金问夜死死盯着他也不敢多言,他稍作回忆,勉强开口道:“我记得那男人生得一张桃花脸,就是那种女人都很喜欢的那种长相,穿的又是一身紫衣。这说来也怪,我倒是头一回在江湖上见有男人穿紫色,这种女儿家穿的颜色。他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剑法倒很是了得,原本我都要擒获望月梅了,结果他突然出现,要不是他,我这手也不会废,金问……金大侠,你可要帮我讨回公道啊!”吴开三语气哀怨的请求着。   金问夜沉吟了会,声音略沉道:“没有别的了吗?”依他猜测那男子应是白肖净,放眼江湖唯有白肖净会穿紫衣,也唯有他才能解她身上的毒。他该庆幸她还活着,该感激老天让她遇上了白肖净,不然他必将悔恨终生。   忆起那日他仍心有余悸,那日也是他情急失了方寸,见望月梅落崖根本来不及细想,就怕真是月儿,他稍有延误必会害她丧命。可他万万没想到,他们竟如此冒险将真的望月梅推下崖去,可见望月梅为报仇也是豁出性命。   他原想奋力救下两人,但岂料事事她都顾全于他,明明最是怕死,却甘愿舍命弃了那唯一的生还机会。她就是这样,总说自己自私,总念着他对她的恩,却从没想过她所付出的远远多于他,无论是替他挡的那一刀,还是念及他眼伤而不愿使响箭,连最后还顾忌他救不了两人而舍弃自己。他怎会不明白,怎会不了解,她那释然的表情后藏着多大的决心,他心痛啊!他宁可她真那么自私,可她就是口不对心,他倾心于她的柔情,却又怨她的过于柔情……至今想起他仍是心痛。   吴开三灵光一闪,开口道:“金大侠,望月梅走时还极其嚣张的说,让大侠你大可去寻她,她随时恭候。”他暗笑,望月梅定料不到他竟真能遇到金问夜,她态度这般张狂,金问夜一定不会放任她。   可是结果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样,只见金问夜不怒反笑,他一时有些懵,猜不透他笑意背后的意图,难不成金问夜是气疯了不成……   金问夜闻言默默走出酒楼,吴开三痴傻的望着金问夜远去的身影,再看长孙旭,困惑问道:“金大侠这就走啦?”到底会不会帮他报仇,怎么也不表个态啊。   长孙旭瞟了眼吴开三,嘴角抹笑,但未达眼底。“你该庆幸你没伤她,不然你另一只手也要废了。”他简洁地说,冷眼看着吴开三茫然的神色。   吴开三不明所以,正想问他什么意思,却教他抢了先机。   长孙旭低哼一声:“自己想。”说完也出了酒楼。   “哎……”吴开三不知做何反应,这江湖传闻,金问夜不是已经与望月梅闹翻了吗?怎么在他看来金问夜一点也不恨望月梅呢?江湖似乎不是他想的这般好混,他是不是该考虑回家种地呢。   “少掌门,接下来做何打算。”长孙旭问道。   “先将九华门生全数召回。”金问夜平静道。   “那……人不找了吗?”   金问夜自信的含笑,俊逸的眼闪着异彩,轻道:“一头素发是何等招摇,只要沿路打听很快就能找到她了。”他很快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了,思及此,心情逐渐明朗。   难怪寻了许久也找不到她,没想她竟然在境忧谷。那时望月梅对他说的话,他仍记忆犹新,“你就算现在救得了她,也解不了她中的断情恨。”断情恨啊!就算他不懂医理也知此毒,此毒乃世间剧毒,据说至今无人能解。   他不信,不信从此与她阴阳两隔。本是万念俱灰的抱着哪怕是尸身也要寻到的想法,遣了全派门生去寻,却没想有意外收获。   她没死,只要她活着,他势必能寻到她。   他的目光调向远方的天空,心似乎已然飞远。      ☆、第十四章   十月初旬,寒意乍临。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也即将开始,说是武林大会实则就是排名大会。   江湖不乏后生才俊,他们的排名便是由此次大会得出,一年期限可以发生很多事,光论武功就是有人武功突飞猛进,也有人停滞不前,因此才要一年一更这武林排名。   如此也好给年青一辈的后生动力,给年长一辈的前辈压力。   两人步行一阵,来到一座宏伟的山庄前,庄园匾额写着“百花山庄”四个字。大门两旁赫然醒目的矗立着写有武林大会字样的幡旗,前来参加的江湖人士骆驿不绝,此刻都停下脚步,惊异地瞪着他们。   俩人默契十足,皆视若无睹。在众目睽睽下,迈入大门。   “两位这边请。”门后已有侍从等着带路。   杜月心与白肖净跟着侍从进厅,她睁着好奇的眼四处张望着,脚下未停,紧紧跟着白肖净。这庄园这么大,她可不想一来就走丢了,到时找人问路,还不被人嘲笑一番。   “听说没?此次大会金问夜也会来。”   “这倒稀奇,这次大会都以青年少侠居多,金问夜一来不是结果显而易见了吗?”   “也是,若说江湖要能与金问夜匹敌的,想必也就只有白肖净了。”   “两人都是武学奇才,也都是少年成名,不过倒是没怎么瞧见过白肖净就是了。”   “这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,性格多少有些冷傲。”在杜月心前面有两人私语着,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教她听见。   她悄悄抬起眼角,瞟了眼白肖净的侧颜,不由感叹,若人人都似他与金问夜这样,那还让不让老一辈的江湖人活了。这不是说百年难遇吗?怎么一下还遇上两个,说词夸大的有些语病。   此时大门突然起了骚动,只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,“是金问夜,金问夜来了。”众人闻言一拥而出,厅里一下就空了,像是庄内江湖人全聚上去了。   侍从立即推开正门,厅上中门也是全开,明显是迎接贵客的一流阵仗。   杜月心站在厅里角落,眼见一路闹哄哄,不多时金问夜便被众星捧月的迎进来。   她不禁啧啧道:“这同样是武林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,你怎么说好歹也是一谷之主,人家金问夜只是个未来掌门,怎么受到的待遇差距就这么大呢?”   “莫要拿九华派这种破门派与境忧谷相比。”白净肖脸色变了变,轻哼一声,不屑道。   杜月心看向人堆,是不是有些夸张了,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哪还看得到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金问夜,她又看了看身边这寥寥数人,她与白肖净就这样杵在那,不过两人着实有些扎眼,毕竟他俩都有些特别,一个明明是少女的脸蛋却是一头素发,一个明明是个男子却是一袭紫袍,若是没有金问夜的出现,兴许现在被围在人堆里的会是他俩。   她突然瞅了白肖净一眼,低低笑言:“小净,要不要我帮你喊一嗓子,虽然没有那人来的宏亮,但多少能引起些注意。”她话音刚落,已有人帮她喊了。   “这不是紫衣谷主白净肖吗?有失远迎,怠慢之处还望多多见谅。”廖百花拱手,朗声道。一袭紫衣,华若桃李,此人不是白净肖又能是谁。   廖百花本是要来迎接贵客金问夜,却不巧被一头素发的杜月心吸引了目光,便多看了几眼。   这不看不打紧,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,这才发现身边的男人正是白肖净,这么重要的客人却被晾在一边,倘若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山庄声誉,好在被他及时发现。  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转头齐看向他们,杜月心只觉被众多视线围了个严密,但看那两人似乎毫无所觉,想来是习以为常了吧。   她看眼白肖净,见他未有动静,出于礼数她客气回道:“庄主言重,他向来低调,不喜过于招摇,所以庄主大可去迎另一位贵客。”   廖百花一愣,没想她竟看出他心思。但廖百花这一庄之主岂是白当,即使讶异也不会放在脸上。他笑道:“那二位请自便。”说完向他们点了点头,就往金问夜那去了。   “连一向不出谷的白肖净都来了,看来此次大会颇有看头。”   “白肖净?是那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白肖净?”   “你没见廖百花都这么客气,那一定就是。”   “那他旁边的女子又是谁啊?怎么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?”   “能和白肖净一起,定也是个厉害人物。”   白肖净轻哼一声,属实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。   “恭喜你……被人认出来了。”杜月心憋着笑,拿眼瞟他,小声道:“不过人家金问夜就算没有问情剑,别人也识得他是谁,怎么到你这还要靠衣服来认人呢?”不行了,她快忍不住要大笑出声了。   白肖净虽面无怒色,但笑容收敛了些,这女人竟敢如此取笑他,实属难忍,他咬牙道:“我一向深居简出无人识我也实属正常。”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低叱。“你的脸再憋就变形了。”   杜水心咳了数声,才勉强将笑意压下,一抬头赫然对上一双流露着浓浓情意的俊眸。她怔怔地呆愣在那,就那么傻傻的回望着他。   原本围着金问夜的人,一听五大派掌门来了,又跑去围堵五大掌门。众人散去,这才见着金问夜真身,杜月心细细望着他,他的俊颜有丝憔悴,黑瞳似寒星般闪着光彩……他的眼神太过露骨,让她想不明白都不行。   她扫了眼他身边另外两人,除开长孙旭还有另一名她不识的女子,但不得不说……美人啊!   杜月心一照面便被震慑了好一晌,难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,这美成天仙的美人谁经得住。   “穆岚,新任的江湖第一美人。”他只消一眼,便明白她在想什么,故意说着。“金大侠身边似乎总是不乏有美女相伴,而且都是江湖第一美人。”   “怎么?你羡慕人家有美女相伴吗?”杜月心瞄他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流转眸光又看向金问夜那边,不料白肖净也在注意她的举动。   他的春眸似笑非笑地,开口道:“羡慕,怎么能不羡慕,他显眼在美人,我显眼在怪人。”   “慢着,你若觉得自己怪我不反对,但你可别带上我。我这有鼻子有眼的哪里怪了。”她转首,抗议地瞪着他。悄悄地走离他身边数步,免得被他拖下水,她只是早生华发,少白头不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吗?   他满意她的注意力终于转移,且看出她用意,将她拉回,继而,轻弹她额头。看着她恨恨的瞪视,他微笑道:“你怪在心思,不在身体。放眼望去就数你怪想法最多,还敢说自己不是怪人。”   “……好吧,这点我承认。”她摸着额头老实应下,眼光又瞟向金问夜,结果小心脏险些跳出来。   他……他竟往这边……而来。   金问夜眼不离她,缓步走近,仿佛怕惊跑她一般,小心翼翼的走至她身前。   是她,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,虽早知她如今一头素发,但真正亲眼所见,心仍是惊痛的收缩了下。   “少掌门?”长孙旭见他脸色瞬间惨白,担心道。   “我无事。”金问夜星眸半垂,微定神后再抬眼已是如常。   长孙旭看看他,再瞧瞧眼前的素发女子,不发一言。别说是少掌门,就连他都心惊她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,身形比那时还要消瘦,加上一头素发,已是没了人形。不禁让人好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弄成现在模样。   杜月心眼瞪的大大地,看着长孙旭惊诧的神色,再迟疑地望向金问夜有些憔悴的俊颜。她的心一阵狂跳,随着金问夜的靠近,心跳越快,她不禁想等他走到她面前时,她或许已经因心跳过快而休克了。   她忽然害怕起来,此时他身边有如此貌美女子,而她却是这般模样……她直觉躲到白肖净身后,怎料白肖净似早就知道般,她躲哪他闪哪,将她生生暴露在金问夜痴迷而深情的眼神下。   现世报啊!果然做人不能太坏,她方才如此嘲笑白肖净,现在被他狠狠报复回来。   “真是少见,白兄一向深居境忧谷,少有出谷时,今日能在此相见属实难得。”金问夜含着笑意说着,俊眸状似无意的瞟向杜月心手中的剑。   “偶尔也要在江湖上露下脸,不然怕是没一人识得我了。”白肖净扬眉,别有用意的看了眼杜月心。   她心虚的撇开视线,眨巴着眼假装新奇的四处张望着,手不自然的往身后藏了藏。她手中的剑包的严实,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瞧出这是问情剑,她可不想一路上都被像吴开三一样的江湖人纠缠。但现下看在他眼中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想法,她不禁叹息。   白肖净低哼,随即,笑笑道:“金兄,何不介绍一下身边的佳人呢?”语毕拉杜月心到身前,不让她退开。“那我先介绍下,这位……”他话到一半,却硬生生被杜月心打断。   “无名小卒,就不劳烦白大侠介绍了。”杜月心面上似笑非笑道。   金问夜见此嘴角扬笑,平静道:“这位是穆姑娘,在来山庄的路上,正遇她被几个登徒子纠缠,固此才会与我们同行。”他一字一句解说着,紧紧盯着杜水心面孔的任何一个变化。   穆岚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在杜月心平凡的容貌上,浅笑道:“小女穆岚,因学艺不精被几个登徒子纠缠上,多亏有问夜解围,不然我都不知要如何脱身才好。”   问夜!真是唤的好不亲昵。杜月心乍听问夜两字,不禁挑眉狐疑地瞅着金问夜,逐微笑道:“这等大恩,定要好生报答才是。”她话中有些吃味。   “喁,那我倒要请教一下该如何报答呢?”金问夜面上淡淡,双眼直直望入她黑瞳中。   “我看就以身相许吧!”白肖净适时的插话。   杜月心干笑地扯了扯嘴角,故意道:“小净,照你这说法,报恩都要以身相许,那你不岂不是妻妾成群。”   白肖净的唇畔浮起诡异的笑意,揉着她的头顶,温吞道:“实乃不巧,我救人无数却只救过一名女子。”   杜月心怔然瞧他,说真的她不信,但瞧他神情又不似在说假话,但眼下萦绕她心头的不是此事真假,而是另一件事……她忘了,她又忘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怎会忘呢?她一向对报恩看的很重,可是为何只对他的恩情总会忽略,离谷时也是被他提醒才想起,为什么呢?她困惑了。   “你又忘了?”白肖净一眼便瞧出她现在所想何事。   “啊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杜月心暗自吃惊,他竟看出她心中所想。   白肖净微扯嘴角,并没回答她的话,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,贪焚看她的金问夜,平淡道:“金兄似乎极忙,我们就不做打搅了。”说着将杜月心扳转过身,“走吧。”不由分说拉着呆若木鸡的她就走。   杜月心仍由他拉着走,实在反应不过来这说结束就结束的话题,她扭头再看金问夜,他正与一名年长者交谈着。她紧了紧手中的剑,她不急于一日。   她被侍从安排在西厢的女宾居,是一个自成格局的小院落,相当的净雅。并且还有侍从随时待命,可见廖百花其用心良苦,力图招待好每一位宾客。   “你怎么在这?”杜月心的讶异是可想而知的,女宾厢房里出现个男人,换作谁都会吃惊。   “你看不出来吗?”白肖净端着药碗,正好将她堵在房门前,也不管她同意与否大步迈入房内。   她对天翻了个白眼,抱怨道:“真是日日不落啊!”她转身看着他身影,发现他并无要走之意,奇道,“你还有别的事?”   “自然还有别的事,不然你真当我如此悠闲,特意来此只为送一碗药。”他含笑说着,语气中夹着莫测高深,灼灼盯视着她。   她心中突然有了领悟,不禁邪笑看他,轻佻道:“我知道了……是来会相好的,是不是。”她冲他挤眉弄眼。   这回答是白肖净始料未及的,他原是想来寻她告知他心中想法,却教她弄得没了心情,他口气开始有些横:“快喝你的药吧。”   “哦。”她暗自吐舌,不知自己哪句话又惹到他老人家了,她迎合的应着,老实将药喝下,忍着想挠墙的冲动,等稍稍缓解欲往外走。   白肖净阻拦,不解道:“外面天色已是不早,你还要去哪?”她此刻出去,是要上哪?浮上心头的想法只有一个。   “我要……去茅房。”她低首,轻道。   “什么?”他没听清她在低喃什么,再问了遍。   “我要去茅房。”杜月心瞪着眼,恶狠狠道。非要这般锲而不舍的追问,她就不能有点女儿家的隐私吗?   白肖净讶然怔了下,没料到她是要去茅房,多少有些尴尬,他清了清嗓子,只道:“那快去吧。”遭她一记狠瞪,他浅笑以对。   唉!这可如何是好……她又迷路了。   她很纳闷这庄内路线为何能左绕右拐的如此复杂,更让她奇怪的是,这明明是百花山庄可放眼望去却是满眼的青竹,沿路走来只瞧见大片竹海,哪瞧得见花的影子。这百花山庄难道是想拿这竹子冒充花不成,如此是否有些过于牵强了些。   “你又迷路了?”   “唉,可不是又迷路了,我这不认路的本事也是日益见长,可是这也不能全怪我,这山庄个个大的跟砖瓦不要钱似的,都死命往大里造。造大点我也不说什么了,可好歹哪是哪的总要有所区别吧,弄得跟迷宫一样谁走的出去啊!且说好的百花山庄花是一朵没见,就听这竹子哗啦啦的响,难道带哗的就是花啦!”她愤愤道。本是想来瞧瞧这百花山庄的花景,可来了才知这里压根没有花,这心情的起伏让她怎不生气。   “山庄得名百花,是因庄主名叫廖百花故起名百花,并非庄里种满百花。”   “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铸剑的山庄叫铸剑庄,那百花山庄就是百花盛开的山庄,是我先入为主了。想来上回迷路也是在山庄,而且只要一迷路就没好事,总会不巧遇上一些要命的人,看来这次......咦?我在说什么?”她在这说什么?恍然回神才发现,她是不是跑题有些严重,而且谁在与她说话。   杜月心猛然意识到身后那人是谁,竟害怕起来,僵直着身子不敢回头。她在犹豫间,忽感受到他健硕的身躯贴在背后,低沉易教人沉迷的嗓音,在耳边响起。   “我在寻找一个姑娘,一个不知长相,不知芳名,不知来历的姑娘,她不曾说过,我也未曾问过,我想着总有一日待她恢复原来的容貌时,这些她都会告知于我。于是,我守着她,等着她,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那不留痕迹的别离。她是我等了许久才等到的姑娘,也是我不想失去却不慎丢失的姑娘,我想要去寻她,但突然发现,我一点也不了解她,她的名讳,她的相貌,她的来历都是一个迷,似乎她除了记忆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,我拿不出关于她存在过的任何证明,只因在别人眼中她是另一个人。”声音突然停住,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,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,四周寂静无声,就连刚才沙沙做响的竹林也安静了。   过于寂静的气氛,让杜月心有种莫名的压迫感,一颗心悬得老高,她不知现在要怎么做,是说点什么,还是转身面对,心思百转,她咬唇,硬着头皮缓缓扭头看去,不期然对上一双阴郁的黑眸,她心中微有苦涩。   她的归属终还是寻到她了,天底下少她一人这世间照样不变,不会因她的消失而崩塌,但唯有这个男人会因她的消失而崩溃吧?也唯有这个男人会因失了她而伤痛吧?只有他才会将她放在心尖上,记挂着,疼爱着,渴望着。她到底在质疑什么,无论她变成什么样,他对她的情始终不变。她只是在乎,在乎他会如何看她,她已然将他放在心上,因此变得开始胆怯。   见她终于看他,他才徐徐开口。“寻不到她,我便等,等她来找我,想着不久定会有那么一个姑娘,会拿着问情剑来找我,告诉我她来还我的情,但我等着盼着,却仍未见她来。她曾说她因摔伤头而失了从前的记忆,我担心她这次也会如此,怕她忘了与一名叫金问夜的男人所经历的种种,忘了那个男人对她的情意,忘了他许她的一生一世,忘了他说要护她周全却未遵守承诺,亦怕她忘了她肩上的伤从何而来,忘了她的手为何会残,忘了她欠的情还没有还,忘了她答应过那个男人她很快就回来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,话语中隐含着一丝伤痛。   她一愣,眸底涌起热气,不禁低首。是啊!她说过她很快就回来,但她却失信了。他在等她,可是她却趑趄不前,她总是那么自私,只想到自己若去寻他,许会被他所嫌弃,一想到可能会受到伤害,她便胆怯了。他的情意总让她感到不真实,他那么好却倾心于她,她对自己没有那份自信,才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吧?她害怕啊!怕面对现实,怕事实不是她想的那般情深,怕自己如今的相貌会遭嫌弃,怕到头来只是自己放不下……   不知道要以何表情面对他,喜怒哀乐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……最终定格在她脸上的是那抹笑,那抹释怀而坦然的笑。她回身,笑看他。   金问夜见此不禁一怔,俊颜抹过伤痛,那笑是她坠崖时最后的表情,不是对他的怨恨,也不是对他的不舍,而是释怀,她放下了她的执念,也放下了她的情意,她舍弃一切离他而去。如今再见这抹笑,他不知,是该欢喜她还好好的活着,笑着,还是该忧虑她是否已将他的情意放开。   他未有动作只是痴痴看她良久,细细描绘她的眼,她的眉……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头素发上,面色微暗,轻轻执起一缕俯身放于唇上,浅浅吻着,似要吻尽他的心酸,吻尽他的心痛。   杜月心愣愣得看着他,泪竟又要流下,她对这头素发不以为意,而他却心痛到执着她发的手都在颤抖。她以为自己不懂情,不会爱,但那心中放不下的身影是谁,那割舍不下的情意又是什么!手中紧握的剑又代表什么,一切的一切,都在向她诉说,她爱这个男人,虽不及他对她的爱,却也是扔不掉的情。   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,仿佛千言万语都在心里,可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。   “对不起,让你等那么久,如今的我真的没有那份自信可以面对你,没有绝艳的容貌,没有健全的身体,没有正常的发色,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你。”她低垂眼睑,幽幽道。   “你有你的好,无关于配不配,我认定的是你的人,并非你的颜貌和身体。我若想寻得是与我匹配的女子,也不会有问情剑之说,你有这份担忧是否证明你心中极是在乎我呢?”他慢慢地说着,脸上淡淡的,可眼中确是炙热无比地看着她。   “我在意啊!我若不在意便不会如此犹豫,因在意你才会选择舍弃你。于我而言,我是如此无能,无论何时都帮不了你,还总是拖累你,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,也不想成为你的弱点,更不想因我而让你遭遇危险。若我的存在带给你的只有这些,那我宁可选择再也不见。”她抬眼,目光莹然地直视他。   他神色刹那僵硬,一丝痛楚在眼中闪现而过,他不知她心中竟是这等想法,她向来以自私自居却每每先想到别人的处境会如何,而往往将自己置身于绝境中。她肩负的重担过于沉重,她明明是个女子本就该受人保护,却硬是要将自己想成累赘,强求自己成为无坚不摧的人。   他叹了口气,真心诚意地说道:“我想守护的本就是柔弱的你,你为何要将自己想的如此无能,虽知你总是想的过多,可有些想法是否有些强加于自己了。你事事都只靠自己解决,偶尔依靠一下我不可以吗?我虽能力不大,但护好自己的女人,这点能力还是有的。包袱也好,弱点也罢这是我该承受的,因为你是我的人啊!”   她心有动容,轻轻投入他怀抱,眷恋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,温暖的怀抱,让人安心的胸膛,她满足轻叹。这个怀抱只属于她,他的温柔只对她一人,世间千万女子却只有她是独一无二的,这种独特感让她有着无法言语的特殊感觉。   金问夜慢慢拥紧她,而后敛起了眉,心惊于她竟这般削瘦,仿佛他微一使力便会将她弄碎,心中疼痛再起,明明想要护她不再受伤,可到头来她所受的苦只增不减,他的疼惜,他的爱怜无法将她的伤痛抚去,他唯有更细心的呵护她,照顾她才能弥补点点疏漏。   他哑声道:“你的毒……”解了吗?这几字终问不出口,以她现在的状况已不用问也知答案,她虽活着,却付出了不小的代价。   “我的毒已解,兴许是我命不该绝,遇到了医术高深的白肖净,他不仅帮我解了毒,还待我甚好更是对我照顾有佳,是个天大的好人。”看出他心中所想,她启口安慰。   “日后定要好好感谢白肖净才是。”他俊眸微暗,白肖净怎会待她不好,他也是个有心之人啊!但见她似乎未有所觉,便没有多说,免得她心中多想,她一旦多想总会想出些什么来。   他低头深埋入她的颈项间,她身上还是有着熟悉的药味,只是那药味比之前更浓烈了,浓烈到快要掩盖去她身上的女儿香。   她敏感的畏缩了下,金问夜微热的气息拂过肌肤的触感,让脖子痒痒得有些想笑,可是现在笑会不会太煞风景,毕竟此时算是情人重逢的浪漫场景。   “呵呵,金问夜你弄得我脖子好痒。”她终没忍住,笑着将他推开,摸了摸痒痒的脖子。   金问夜见她笑颜灿灿,唇边也不自觉的浮起笑意,两人相视而笑,伤痛之情被笑意掩去。   他抓着她单薄的肩,额轻抵着她的,感叹:“月儿,我的月儿就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,真是太好了。”灼人的唇瓣温存地在她苍白的唇上盘桓着吻迹。   她微启唇,任他深入恣吻,心间悸动万分。他的吻还是如此温柔,如此情深,她也深深庆幸,他又在她身边了……   今夜的月色美得有些不像话,不是月色太美,就是意境太美,杜月心竟有些朦胧,她忍不住又往某人怀里依了依。   “冷吗?”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,随后将她紧紧搂抱住。   她埋在怀中的脑袋轻摇,不冷,一点也不冷,此刻她的心暖暖的,因为她的阳光回来了,又能照进她心里温暖她了。   金问夜手指在她丝发间穿梭,轻吻了下她头顶的素发。抱她在怀是何等温暖自在,原本空荡的心,充盈着满满的安心感。他的心胸袭上阵阵柔情,脸上不禁浮起笑,止都止不住。   两人坐在屋顶上,赏着月色,虽是无言却仍是情意浓浓。   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遭到破坏,杜月心竟赏着赏着,赏睡着了,迷迷蒙蒙间隐约听到有说话声,她本不想理会,想继续偎在金问夜怀里沉睡,但他们闲谈的内容让她很是在意……   “这廖百花也属实仗势欺人,见着金问夜就是笑脸迎人客气至极,对我们是理都不理。”   “徐兄你就别介怀了,想他金问夜是何许人也,在江湖是何等地位,我们只是无名小卒自然无人问津。这金问夜一来,此次大会的最终赢家,不容质疑已然是他了。”   那人轻哼一声,轻谬道:“那可说不定,金问夜武功到底有多高,没人知道,都是江湖上的人将他传的太神,也许他还不如我呢!再说他的好名声已成过去,如今的金问夜早已恶名在外,与望月梅那魔教中人搅和在一起,能有什么好名声。”   “话虽是这么说,但他这九华派掌门的身份还是让人敬畏三分,徐兄你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妙。”   “哼,他也只能靠九华派来欺压人了,平时一副大派掌门模样,我看也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掌门,不然怎么连望月梅都会弃他而去。”那人言语中透出浓重的鄙视。   杜月心听到此处哪还坐的住,猛地站起身来。可屋顶瓦片极滑不易站住脚,眼看就要往下滑去,金问夜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拽回,她借着这股力反身扑倒在他怀中,他手臂勾住她腰身,将她稳稳纳入怀中,而自己为护她倒在了房瓦上,后脑猝不及防地撞在瓦上。   杜月心怔然瞧他,慌忙将他扶坐起来,小心揉着他的后脑,心中内疚不已。   金问夜蹙眉,这姿势属实不妙,此时她正跨坐在他身上,玉体紧贴着他,他目光不禁停在她浑圆有致的娇躯上,带情的星眸堆积深沉的欲念。   “这人都走了还找剑呢!也不怕让人笑话,我要是他都没脸来此。穆岚也是,一听金问夜和望月梅闹翻就迫不及待的委身上去。”屋下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屋顶有人,继续说着。   “不过,今日一见江湖第一美女属实非虚。”   “这还用你说,就是可惜不识人,他金问夜倒是艳福不浅,走了个望月梅又来了个穆岚......”声音渐渐远去,慢慢的就听不真切了。   杜月心咬着牙,隐忍着心头的怒火,低垂着头,轻声道:“对不起!”此时她并未察觉他的异样。   金问夜闭了闭眼,忍住胸口上的心猿意马,捧着她的脸,凝视她暗沉无光的黑瞳,郑重道:“错不在你,为何要道歉。”只怨他没有将她护好,现在又让她听到这等闲言碎语,她定又在深深自责。   “可是……你不该被……如此议论,你可是金问夜啊!”她有些哽咽,强忍的泪水在眼框打转,倔强地不肯掉落。不是不能哭,而是不忍让他再因她的泪而心烦。   金问夜见此更是揪心的疼,知她倔强便将掌心覆于她眼上,刚覆上掌心瞬间一片湿热,他心一颤,柔声道:“我没事,江湖多的是这等闲言碎语,不要太过较真,习惯就好。”结果掌心湿意更重。   杜月心止不住的泪流,不该……不该如此,为什么他要去习惯那些重伤他的闲话,他凭什么要被世人如此议论,他又不欠他们什么……是她不好,是她坏了他的声望,是她让他遭人看轻,落人话柄……她,对不起他啊!   她越哭越伤心,金问夜见此轻声叹息,耐心地拭去那擦也擦不尽的泪,他执起她的泪脸,轻轻吻上她颤颤的唇……浅浅的,深深的……她的泪让他心痛,明白她是为他的事伤到心,他更是疼惜万分。他想要护的似乎都没护好,他想要护她事事欢愉,想要护她随性为之,想要护她周全一生,可是到头来只让她落泪伤心。   “月儿,我们自是堵不住悠悠众口,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,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,便可。”他淡声说道。   她泪眼看他,难过道:“不行,我的耳朵不同意,我的心更不同意。若是早前你让我不计较,我或许只是气气,但现在不行,现在……我打心底爱着你,怎么能容他们这样中伤你。”   他闻言又是狂喜又是振奋,俊眸里隐约有那抹狂热。“我多想现在就带你回九华,好好疼你,爱你。”他忘情的说着,唇又贴上她的。   杜月心瞪直了着黑眼,脸不受控制的一阵燥热,这……这露骨的话语,属实教人脸红,是她忘了,金问夜也有放浪一面,只是原以为他只是举止放浪,没想他言语也是如此放浪,教她好不习惯。   金问夜看出她的惊讶,不舍的离开她的唇,黑眸灼灼看她,柔笑道:“傻瓜,我并非对谁都如此,只会对你,只想对你!你该知晓我是爱你,且爱极了你。”   杜月心被这句话敲晕了,心似水镜般泛起阵阵涟漪,低垂着眼有些不敢看他,甜言蜜语总教人沉醉,她想要再多听一些,再多听他说一些。   金问夜的眼闪着诡异的光彩,手臂缠住她的柳腰,将她托起,轻轻一跃便飘落于不知名的别院中。   她扫视了眼周围,一脸莫名,疑惑道:“金问……唔……”才说两字,嘴就被完全封死。   金问夜将她提抱起来,她双手攀着他的颈,双腿缠夹着他的身躯。她蹙眉,这姿势……是不是有些过于放浪。   “金问夜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,无法理解他的所做所为。“这是?”他们何时进的屋中,她……她又是何时倒在床上的?   “我想要你。”他声音低沉沙哑。   “咦……”她被他突来的情潮惊得有些不知所措,身体却因他一句话而燥热起来。   “你不愿意吗?”   杜月心怔怔看着那溢满□□的俊眸,垂眼娇羞道:“不……也不是不愿。”她有些意乱情迷了,说话竟有些魂不守舍。   他嘴角有笑意,俊眸里却是满溢温柔,食指弹开她罗衫上的钮扣,白皙肌肤若隐若现,他轻拨开罗衫露出她削瘦的肩膀,那惊心的疤痕盘踞在肩头,他俯身细细吻着,心中有着心疼,喃喃道:“还疼吗?”   她闻言有些失笑,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会疼呢。但讶然对上他疼惜的眼,她这才明了她是不疼了,可有些人却还疼着。她伸手抚上他敛起的眉,含笑道:“我可不想于深索眉头的人,缠绵。”她有意挑逗,结果却是引火上身。   金问夜贪焚看她,眼神如炬,灼烫的躯体轻轻压住她,他俯下脸贴近她,邪笑道:“这销魂一夜,还很漫长。”她怔愕地盯着他,她是不是惹了个不好惹的人物。   “金问夜,我知你这方面……技术了得,好歹给我留点力气参加明日的大会。”她恳请他给她留些余地。   “原来你没忘。”   “我倒是想忘,可你给我上的这人生第一课,属实让我记忆深刻。”   “那今日给你上第二课,兴许会更深刻。”他笑的诡异。   “呃……”不好,她直觉自己掉入深坑,爬不上来了。   事实证明,金问夜一向言出必行,杜月心再次悔得肠子都青了……      ☆、第十五章   翌日   阳光明媚,微风拂面,不禁让人感叹真是个比武的好天气。百花山庄属实够大,若大的空场中央建着一个高台,此高台没有阶梯就建在半空中,若没有绝好的轻功是根本上不去,想来廖百花是设计好了,要上这高台只能由上往下飞上高台。没错,宾客席就设在阁楼之上,若是坐在台下就以高台的高度,别说看人切磋比试了,就连看台底的份都没有,只因这台底是大理石砌建而成,只能面壁,不可观战,所以要想看清战局只能居高临下。   白肖净未在女眷厢房寻到杜月心,心想她定是已经来此。远远便瞧见阁楼上背身站着的女子,那头素发与那瘦弱的身形,是想天底下应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等背影。   他面色一沉,负手向她走去,冷冷道:“你昨夜是夜宿茅房了?”昨夜他等至半夜,竟还不见她回,出去寻她也未见人影,便知其中必有蹊跷。   杜月心闻声回头,见是他,逐颜一笑,柔声道:“你与相好甜蜜之时还兼顾着我,可真是有心了。我倒是想睡在茅房,可走到半路就迷路了,所以才会如此晚归。”她虽有作解释,却未提金问夜之事。想到昨夜她的恨,到现在还腿软,让他给她留点力气,他还真真只给她留了一点点。   白肖净一怔,略微有些失神。今日的她神采奕奕,那本苍白病弱的容貌,竟有了红润之色,平凡的相貌也因那英气的眉,而鲜活起来,加之她眼神坚定,使得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。她容貌本就不差,只是那头素发过于显眼,以至于,人们往往注意的都是她的发而忽略了她的样貌。他迟疑开口:“你今日做如此妆点是为谁?”他从未见她抹过脂粉,今日她却一改常态施了粉黛。   她笑意更浓,故弄玄虚地眨眨眼,神秘道:“到时你便知晓,在此之前要保密。”   他美目一眯,实在想不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,想她一个普通人能在这比武场上做什么,但见她如此神情,必有计划。   眼见日头渐上中空,大会即将开始,陆续有侍从带着江湖侠客入席,杜月心与白肖净被侍从领着坐在东南角的席位上。观武阁的整体设计就是围着高台建造,可说是大大的圆环把高台套在中间。其设计极是巧妙,坐在此处眼界异常开阔,可横扫一圈无视线阻碍,别说台上战局,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。如此一来也就无人会说席位是安江湖地位安排的顺序,避免了席位死角而落下话柄的问题。即是不巧,她抬眼便瞧见对面似乎坐着的正是金问夜他们,那袭白衣实在显眼。   她微微笑着,她眼力没有那些练武的人好,只能远远瞧见他的身影,神情什么的根本看不见,反正他定是看见她了,而且必也看清她在笑。   “你如此望着对面,这心思太过明显。”白肖净瞅着两人遥遥相望的眼神,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何心思。   杜月心闻言脸刷得红了,忙移开视线,瞪了眼白肖净,恼道:“就属你眼尖。”心里有数不就好了,非要说出来,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。   他撇嘴,轻哼:“你倒是不否认。”他就知道,她那颗心早让对面那个勾走了。   她傻傻一笑,眼光瞟向旁边,推了把白肖净,努努嘴,玩笑道:“那不会是你昨夜相好吧?平平往这边看。”   他头都没回,手中剥着桔子,懒懒道:“难道往这边看的都是我相好不成。”   “那你相好可就多了,我这么一看就有四五个往这……”她话说到一半,嘴里突然被塞了一物,她惊吓闭嘴,瞪着眼看回白肖净。   “再瞪眼珠子要掉出来了,还怕我害你不成!”说着往自己嘴里送了瓣桔子。   杜月心咽下口中的桔子,不服道:“这可保不准,哪日你若心情不好,定先拿我……”张嘴之际又被塞了瓣桔子,她吞下想接着继续说,刚张嘴又是瓣桔子,如此被喂了数瓣后,她也是急了一锤桌子,怒道:“能不能让我自己吃。”  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,引来众人好奇目光,纷纷往这边看来,杜月心瞪着眼扫视一圈,将这些窥视的目光统统瞪了回去。   他唇畔浮笑,本就含春的眸荡起一波秋水。他将手中的桔子递给她,拂了拂她耳际的碎发,清声道:“你这么看人,小心引来祸端。”   她闻言一愣,忙收回目光,气恼道:“还不是被你气的,就不能让我好好把话说完吗?”都是他的错,要是引起众怒也要先把他扔里面。   “我可是好心提醒,免得你有来无回,这可是武林大会,不是什么文人诗赋大会,你的一个不经意,兴许就把谁得罪了。他们个个自持过高仗着那点三脚猫功夫,就目中无人,你这一瞪挑衅的可是一群啊!”她那豪无避讳的眼神,他是已经习惯,但看在别人眼中只觉此人傲慢无礼。   她依言不敢再乱看,端了茶来解解渴,却险些呛死,与白肖净扯吧半天,竟忘了对面金问夜正在那头看着。她仰头喝茶才无意间瞥见对面如火焰般炙热的目光,当即吓得她手一抖,猛灌进一口茶水。   她咳得满脸通红,眼泪直流,如此惨状还有个看好戏的时不时再来气气她。   “对面那位似乎很生气呢!”白肖净拍着她背帮她顺着气,接着道:“面对如此热切的眼神,你竟然还能泰然喝茶也算了得。”他幽幽春眸看向对面,对上一双深沉黑眸,两人暗自较起劲来。   杜月心浑然不知自己正身处风口浪尖,挥开白肖净的手,激动道:“啊……”过于激动总要出乱,她动作过猛忘了手中还端着茶杯,杯中茶水因晃动撞上杯壁,迸溅开来,溅了她一脸。   “噗哧。”白肖净忍不住笑出声来,她那傻呆样属实可笑……又可爱。   她羞得脸刹时染红,如此糗事竟生生发生在白肖净眼前,是谁不好偏偏是他,面对他的幸灾乐祸,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。   白肖净取出素帕欲帮她擦净脸上茶水,怎知她一把拽住他衣袖便当帕子使,他深深看她,继而,邪笑道:“这衣袍可得要你清洗啊,都沾染上脂粉了。”他是巴不得她将脸上的脂粉都擦尽,如此他心中才痛快呢。   她暗扮个鬼脸,想得美,她就是故意有素帕不用,偏用他袖子,这哪怕是解一点点气也能让她心里舒坦些。结果他竟豪无反应,属实扫兴,她叹气,目光扫过一人,松散之色渐退,转而拢起眉头。   白肖净见她忽变的神色,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就见一名相貌平常,瞧身形也只是个武功普通的男子,他微讶,此人有何特别之处,引得她竟盯着不放。   “小净,那人你可识得?”她突然开口。   “无名小卒,不识。”他想都未想,顺口回道。   想想也是,他一向对江湖之事不报好奇之心,这等无名之辈他又怎么会识得。她正要收回目光,却被另一处吸引去了注意。这眼神竟藏怨念,她诧异,她可不记得有得罪过她。   看她的是名女子,容貌算得上端庄,但眼含……妒意,她总算悟出那眼神所含之意,她在嫉妒,可是为何嫉妒?   杜月心顿悟,这才正眼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桃花的男人,这个男人长着一张易惹桃花的脸,而且言行举止也是轻浮随意,若不知他性情还真要对他产生误解。她叹气,男人啊!所言所行极易牵动一个女人的心,长得好看的男人光一个微笑就能掳获片片芳心,还好她没有心,不然就叫他勾跑了。   “小净,你笑一个让我瞧瞧。”她突然转了话峰。   白肖净一愣,面有古怪地看她,冷冷道:“你当我卖笑的,说笑就笑。”她在想什么,他又不是傻子咧嘴就能笑。   她闻言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,看吧,这男人对她说话向来不客气,嘴巴也是不饶人,她是万万不会误会他会对自己有意。可是她不误会自有人误会,这不,无意间给自己树敌了,这身边有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也是一大考验。   她释然一笑,复收回心神,啧啧道:“小净,你果然不适合混江湖,你这种人极容易被人拖出去打死。我啊!已经觉得自己够不会做人的了,没想你比我还不会。”   “那我俩岂不正好。”他漫不经心道。   她眨眨眼没说话,两人从脾性上来说确是相投,所以相处起来很是融洽。她抬眼看向对面,远远对上那一双深沉俊眸。她心咯噔一下,难道金问夜也误会她与白肖净……应该……不会吧?可是那眼神着实吓人。   长孙旭摸了把额前冷汗,眼睛直盯着对面那对男女的动向,他们每一个举动都看得他提心吊胆,只希望他们能多少克制些。   “咦?怎么少了套茶具?”来添茶水的侍从轻轻噫了一声。   长孙旭瞄了眼,面色淡淡的金问夜,逐笑对侍从,道:“兴许是忘了,你再拿套茶具来吧。”   “是。”侍从应了声便转身离去。   “你看那白肖净与那素发女子甚是亲密,两人到底是何关系?”   “两人都这般了还能有别的关系吗?都说白肖净性情古怪,今日一见确是古怪,寻常人怎会与那样的女子结伴。”   “那女子也就一头素发怪异了些,若论相貌也不算不错。”旁边席位上的两人低声谈论着。   长孙旭耳力尖听得是一字不差,他都听到了,那少掌门自然也是听得清楚。   他目光移向地上尘土,叹气,再看他们少掌门一脸平静,目光却灼灼地看向对面,再叹口气。刚才那一幕他至此还心有余悸……打他们入坐开始,少掌门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对面的人儿,他自知少掌门一直心系于她,之前种种他也皆看在眼中,自然能理解少掌门此刻心情。   今日她的容颜属实让人惊艳,他都有所动容,更别说他们少掌门了,从容如少掌门亦掩不住那惊艳之情,一双眼痴痴看着对面,对面女子往这一笑,少掌门脸上柔情竟似百花齐开般绽放出来,他身为男子看了都脸红,更别说是女子了。   本是两眼相望,也是相安无事。奈何对面还有一人,两人言行甚是亲密……好吧,是过于亲密,看在谁眼里都觉得那两人关系匪浅,也难怪少掌门会醋意横生。吃醋!他们高高在上的少掌门都会吃醋,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想像此情此景。少掌门将心思掩的极深,若不是瞧见那茶杯瞬间化为尘土,他定发现不了那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。   他只盼对面人儿能有所察觉,固能有所收敛,不然他便真不敢保证下一个将化为尘土的会是何物了。   此时高台忽有动静,“众位武林同道,各路江湖豪杰,今日能在此齐聚,只为这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,大会因由想必也不用廖某多说了,为求更公证,固由五大派掌门来做此见证,五位皆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,想必大家对此没有异议吧?”他顿了一顿,“那就由请五位前辈上坐。”廖百花做了个请的手势,就见从阁楼处飞下五人,五人向众人一抱拳,豪气撩袍入坐,其气势着实大气。   廖百花脸上扬起笑,高声道:“记录本次大会的亦是江湖百晓生司徒空先生。我廖某在这先要感谢诸位的信任,能承办此次大会,实乃百花山庄之荣,若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见谅。”廖百花一抱拳,接着豪气道:“比武顺序乃按照去年的排名由后者先,规则乃类似于守擂战,胜者可留下与下一位比试,败者退场,这排名也是如此,胜者顶替败者名次。虽是为求名次,但也要点到为止,莫要呈一时英雄。我们以武会友重在切磋,莫要伤了和气,话不多说,廖某在此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。”语毕,退至一旁角落早就安排好的席位。   阁楼上站起两人,两人皆是一身白衣,杜月心发现江湖人由爱穿白衣,放眼看去五人中有三人都是白衣打扮,似乎穿上白衣能显得自己有多正派一般。白衣是金问夜他们的门派标杆不穿不行,其实她还挺想瞧瞧他穿一身黑会不会还是如此翩翩。   两人互看一眼,有丝较劲的意味,提气飞向高台,怎料飞至一半就已气尽好在高台四周立着数杆旗帜,借着杆子才成功飞上高台。   “原来如此。”杜月心恍然大悟道:“小净,原来这台边立着的这些旗子是做这等用处,这廖百花挺有心啊!我还当是为了增加大会气氛而布置的呢!”她啧啧感叹,廖百花对这高台布局算是下了大功夫,这般就不会让那些武功不济者,因上不得高台而失了颜面,又彰显了高手的高超功力。想来这庄主心思颇深,单单一个比武台就有诸多玄机。   “这廖百花可不是什么简单之人。”他唇角泛起一抹神秘冷笑。   杜月心莫名看他,不明白他那半浅半深的话意。高手是不是都喜欢玩高深,他是如此,金问夜也是如此,说话总不说透非要留点悬念在里面,摆明是欺负她愚笨不懂世故……   杜月心打了个哈欠,看着高台上仍在继续的比试,不多时就见了分晓,胜过几场让台上男子有了高傲之态,只听他大喝一声:“还有谁来!”   “我来!”她突然站起,一声高呼,尔后对白肖净挑了挑眉,邪笑道:“该我们出场了。”   白肖净一甩衣袖,徐徐起身,懒散道:“你确定?”她当初对他提议时他很不赞同,但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,勉强答应下来。   她笑回:“再确定不过。”她早就做足心理准备,就等这一刻,她是打死咽不下那口恶气,金问夜大仁大义不与计较,但她不行,她非要让世人瞧一瞧真相,让他们统统闭嘴。   他春眸闪过一丝玩味,脸上却是无奈,道:“你又欠我一回。”说完手臂一勾将她搂紧,脚下一使力,腾空而起轻点围栏,便飞身上了高台。   两人轻轻飘落,杜月心刚站稳脚,立马抱拳道:“大侠好功夫。”高手就是高手,这真是论功夫见高低啊!武学奇才不是白当的,果然得有两把刷子才行。   白肖净闻言失笑,收回手,淡淡说道:“接下来就看你的了,若是不行可别逞强。”见她点头,他便行至一旁,大次次的撩袍一坐斜靠椅背,其狂放的肢体动作也不管当下合不合适。   “这台都上不来的人,还有脸来挑战。”徐锐嗤笑道。   杜月心不怒反笑,环视一周,状似疑惑道:“我有说过是我来挑战吗?”   “刚才不是你喊的话吗?那不就是你来。”他眯眼,冷声道。   “错了,我是替金问夜来应此一战。”她神色淡淡。   “就你。”他嘲讽更深,冷眼道:“你凭什么能替金问夜应战。”   杜月心轻哼一声,“就凭它。”说罢将手中之物向空中一旋,另一手向后一扯,本包得严实的剑终露出其锋芒。就见一道红色光芒在空中闪动,这道红光想必无人不识,那不就是江湖盛传的问情剑。红光随即落下,杜月心轻轻一跃,抓准时机,只见那顺势落下却乃在半空中的剑,被她轻抽出剑柄后又一个旋身,另一手稳稳接住空空剑鞘,握剑的手反转了几下,最后向前一刺,而拿剑鞘的手往后一背。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眨眼间,却异常干净利落,看得众人是大快人心直想大呼一声……   “好!”阁楼上站起一人,暴出叫好之声。   微风轻徐,她的素发微扬,青色罗裙在风中浮动着,直挺的身板是英姿飒飒好不霸气,一个女子能有这般霸气实乃少见。   白肖净微扯嘴角,感叹黄天不负有心人,她这套动作练了个把月总算是派上用场了。当初他还奚落她明明不会武,练这有何用?   她却笑着说,“先不论武功高不高,双方比试从气势上总要先高人一等才行。俗话说,输人不输阵,输阵歹看面。”今日一见她那日所言也是有那么一番道理。   杜月心循声看去,虽瞧不清人影,可也不能无视这叫好声,想来此人定也是豪气不拘小节之人。练这套动作她可是费了众多心力,好在今日顺利完成,能有人赏识自然让人开心。思及此,她欢欣不已,向那人投以灿烂一笑。   此笑一出却引来三人反应。金问夜与白肖净双双皱眉,极不认同她对谁都能无防心的笑,而这边叫好的这位茹子君,却被这一笑迷了心神,可接下来又生生被泼了盆冷水,没想她早已名花有主。   “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,我乃望月梅是也。”她朗声道。想来她是注定摆脱不了望月梅的身份了,她并不想金问夜因她而遭人非议,若望月梅不出现他的声誉便要一落千丈。她虽不想再顶替回去,但为他,她甘愿。  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,瞬间哗然一片。   “你真是望月梅?”徐锐惊呼,那惊愕到半张的嘴,久久无法闭上。   杜月心高傲抬头,傲气道:“有此剑为证还会有假,如此你倒说说我能不能替金问夜应下这一战。”   他咽了咽口水,自然不想回答她是,他应和了,岂不是等同于答应与金问夜比试,他怎敌的过金问夜,若他有这实力就不会在这等排名上徘徊不前了。   “大会举办至此从没有替人应战的先例,你今日是来闹事的吧?”他想到一事,冷笑着道。   “没有并不代表不能有,与其说是闹事,更准确的说是来讨说法的。金问夜为人大义对人对事都不计较,但我不行,这平白被疯狗咬一口,怎么着也要给点教训才是,免得这疯狗再咬别人。”她语露愤恨地说。   徐锐闻言怒喝一声,“你说谁是疯狗?”他早就听出她的指桑骂槐。   “怎么,你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指名道姓吗?”她突然拔高音量,冷声道:“我是无所谓毕竟是我被咬,但我若说出名讳,没颜面的可想而知会是谁。”   徐锐闻言吓出一身冷汗,整个人僵在那不敢有所动弹。   廖百花看此形势不对,欲上前阻止,岂料被白肖净拦住,“她话没说完呢。”他语气淡淡,神情却慑人。   廖百花当下就不敢再有动作,白肖净满意的拍拍他肩,又坐回椅子上。   “今日就由我来代金问夜,鸣此不平。这金问夜身边跟个美人碍你们眼了是吧?”她一扫众人,语气微变道:“这男未婚女未嫁的,走在一起有何不妥,再说我都没说话,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,有什么权力在背后说金问夜朝三暮四。好歹人家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得以亲近金问夜,第一美女为倾心者都要做如此努力,你们这些无貌无才者光是瞪几眼金问夜,说几句酸言妒语能顶何用?眼神不是剑杀不死金问夜,若真是个男人就给我拿起剑与金问夜战上一战,让美人瞧瞧你的胆识和真心。只会在人后诋毁他人抬高自己的都是孬种,有本事站出来当面说。今天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,有什么不满的,看不惯的,不服的我们动手解决,这英雄动手不动口,放开了说,我们都是粗人就别学什么文弱书生行什么君子之行,今日就由我做主替金问夜应下战局,不服,来战,不敢来战就给我统统闭上嘴。”   她不疾不徐不骄不傲,就用那一双厉眼望着众人,她单从气势上就已憾住全场,就连江湖经验颇深的老人都未曾见过,一个女子能这般霸气狂傲,但其神情却还带着飒飒英姿。   “怎么?没人吗?”她淡淡一笑,直直看着徐锐,漫不经心道:“那就由这位少侠先开头阵吧,我也瞧见他看美人的眼神有多热切了,定想要先博得美人好感。”   “我何时……你别瞎说。”他急急辩道。他是喜欢穆岚,第一美女谁不喜欢,但是再喜欢也不至于鸡蛋碰石头的去和金问夜比试。   “你就别不好意思了,你的这份心美人已经见怪不怪,你也不用藏着掖着。放心我不会让金问夜手下留情的,英雄过招都是出的全力,若有所保留岂不是看不起你。”她冲他挤眉弄眼。   什么?徐锐已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,她居然还让金问夜不要手下留情,这不是明罢着让他出丑嘛!他张嘴欲言,岂料有人比他更快出口。   “金问夜,这位少侠说了,你若不尽全力便是看不起他,比武对决还有所保留的皆是看轻对手的人,他虽武功不济,但习武之人的傲气还是有的,不需要你变相的同情。”杜月心看出他用意,忙对着金问夜高喊,当然这话可不只是喊给金问夜一个人听的,她在心里窃笑,就是要逼他无反驳之力。   “……”到嘴边的说词,叫她这一番话给堵在了喉咙口,徐锐见退无可退,忽生一计,鄙弃道:“这金问夜也属实没有出息,竟听一介女流的话。”看看到底是谁没面子。   杜月心反应极快,扯唇一笑:“如此想金问夜的确是没出息,我来骂骂他。”眼见徐锐一脸懵样,她拔高音量,“金问夜,人家少侠说你没出息,都这么点岁数了才做个九华少掌门,你倒是看看人家少侠年纪与你一般却连名讳都无人知晓,行事多么低调,再看看你整日与女子厮混,身边多的是莺莺燕燕,你再看这少侠,独来独往,别说是莺燕连只麻雀都看不见,你倒是多学学这少侠的长点出息,像他这般有出息的人江湖都少有了。”此话一出引来众人哄堂大笑,这明晃晃的嘲讽实在太过明显。   徐锐早已脸色铁青,本想嘲弄金问夜,却教她在众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。可恨,可恨之极。   “你……”他欲破口大骂,结果遭她厉眼狠瞪。   “金问夜。”她扬声唤道。“好好向这名少侠请教一下出息之道。”   金问夜面上淡淡,心下却是阵阵暖意。她在为他铺一条阳光大道,用着如此帅气的出场,说着振奋人心的话语,替他扫除那些诋毁与嘲讽。这样的她,让他怎能不爱,怎能放手。   他提气飞上高台,其身形飘逸轻灵,让人叹服此人轻功真是绝顶。   白袍微扬,身姿翩翩,宛如天仙真的下得凡来。她该欣喜吧,欣喜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,而且此事世人皆知。思及此,她柔柔的笑了。   “你啊!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。”金问夜轻斥,但语气轻柔让人只听出宠溺未听得有警告意味。   杜月心的眼神有些飘忽,此时她真不敢看他,并非因为刚才与白肖净的举动怕他生气,而是他此时的眼神过于炽热,仿佛能并发出火花将人点燃一般。她低低道:“你不是说过有你在我便可以任性妄为,我只是照着你说的话做事而以。”   “你若真如此听我,只要别忘了你是有主之人就行。”他话峰忽转,深沉道。   “啊……哦。”是她错觉吗?她怎么听出一股子酸味来。她偷瞄他一眼,立马撇开视线,解释道:“别人待我真心,我亦待人真心,小净并未存那般心思,我俩也算是意气相投,相处自是不藏不捏。你可明白?”   金问夜着迷地看着她,含着笑意听着她说,她总有诸多替自己开脱的说词,但他就是喜欢听她侃侃而谈。但他的喜悦很快被打断……   “好一幅爱意缠绵的画面,可惜这画风要改一改了。”突然响起一声冰冷女声,循声看去一艳丽女子飞身而来。   杜月心一惊,抬首看着金问夜,她的恶梦来了,她最不想记起的那一段记忆又不自觉要跑进她的脑海中来。她只是惊奇她怎会使得轻功,她的武功从何而来?   金问夜柔柔一笑,牵过她手,温声道:“放心一切有我。”他等的就是这一刻,就让他好好的与她算一算帐。   望月梅冷冷扫过台上众人,咬牙切齿道:“欠我的都在场,看来今日我这仇总算能得报。”语毕就要动手。   徐锐被晾一边许久早有意见,眼看又来一搅局的自然气恼。怎么谁都敢来这高台上参上一脚,他虽武功不济,但也不能容忍被这般无视,气道:“你又是谁啊?这般大言不惭。”   “我是谁?”望月梅缓缓偏头看他,艳丽的脸上一抹诡笑,冷冷道:“我乃望月梅。”   “你也是望月梅?”徐锐皮笑肉不笑道,心想这是个女的就是望月梅,她们是想当望月梅想疯了不成,再说他金问夜又不是傻子,是不是真的望月梅他难道看不出来。   望月梅见他竟有嘲讽之意,眼中戾气必现,不等他说第二句,只消轻轻一抬手便将他整个人吸了过来。徐锐还不及反应人就已瘫软倒地,此情此景看得众人大惊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   当下五派掌门骇然站起,摆出防备之姿。   望月梅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,高呼一声:“今日就是龙栾教重出江湖之日,你们欠我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。虞护法!”她看向廖百花。   什么?廖百花是虞慕凡?杜月心的眼珠暴睁,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。   廖百花揭去面具,上前走至望月梅身边,低声道:“一切安排妥当,你一声令下便可动手。”语毕冷眼看着杜月心,厌恶之情显露无遗。   杜月心不屑得冷冷一笑,摒弃道:“看来欠我的人也都在场,我这仇也可报了。”她转头看向金问夜,面色平静道,“金问夜不必手下留情,我欠他的早已还完,他们欠我的,该是讨回来的时候了。”   金问夜直视她炯炯灼人的晶黑双眼,温声道:“他们让你受的苦,我自要他们双倍受之。”他的唇虽抹笑,但说出的语却悍摄力实足。   “你们这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。”望月梅恨恨说着,随即高呼一声,“龙栾教徒听令,不许留一个活口。”话声刚落,阁楼上忽得涌现一大批龙栾教徒,二话不说便开打。   杜月心眼见望月梅是真的来闹事的,不禁担忧起来,她刚才所使定是从上官玉那抢夺来的的禁术,怎么办?上官玉说就算十个金问夜也不是她对手……   感觉到她的担忧,金问夜握紧她手,低声道:“好好待在白肖净身边。”   “啊!”她讶了一声,不明他话中含意。   就在她疑惑之际,金问夜松了她手疾步上前,她欲追却叫不知何时已在她身边的白肖净给拦住,她诧异看他。   “你去也是无用,此处不安全,我先带你避一避。”白肖净深深看她,平静道。   杜月心自然明白她在这只会碍事,她已不想再做那包袱,护好自己才可不令金问夜分心,如此也算帮他了,逐点头。   正在此时只听天空一声巨响,是响箭,随即从周边跃出众多白影,杜月心定睛一看,那些不正是九华弟子,看来金问夜早就识破望月梅的阴谋,也做足了准备。   是啊!金问夜一向深谋远虑,凡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,她有何不放心的。   白肖净望了眼撕杀成一片的阁楼,心中暗自估量,何处更为安全,沉吟半晌,觉得还是这高台更为安全些,便带着她退到一旁角落。   天色渐黑,两帮人马打得不可开交,血光一片,如此情景让杜月心不免想到那苍山一战,想必当时也是这等混战。   她不经意瞥到离他们不远处的角落,正有一人奋笔挥撒,那头打地有多激烈,他便写得多激烈……呃!她该夸赞他敬业呢,还是该说他怪异呢?看他神情已是入魔,她不禁想,他那字要写成什么样才能跟上那打斗的速度,正想着却与那司徒空眼神撞个正着,他竟面不改色仍旧写着。   ……别别,别把她躲在角落一事也写进去啊!杜月心真想出声制止,可他写都写完了她还能说什么,对此她是欲哭无泪,她先前的英姿就这样被他一笔笔写成了胆小,怯懦。   她感叹,人生过得再惊奇也敌不过这些写史的笔杆子,他们大笔一挥一句平凡一生,就能将你人生的一切不平凡化为乌有。她只怪白肖净没带她去个好地方避险,不然就不会被司徒空逮个正着。她暗想,那他又会如何写白肖净呢?许会写,紫衣谷主悠哉观战,并不参入这世俗混战之中……一定是她想多了,他哪会把白肖净写那好,她俩的待遇定是一样的。   她也只能如此想着来安慰自己了。   今夜似乎由为漫长……      ☆、第十六章   夜色深沉,月明星稀,月华如水,顿时倾洒碎银一地,今夜月色甚是美妙。天上美景,地下炼狱其悬殊极大,地上血海一片,月光混杂在血水中,似一地血光。   观武阁上已是尸身遍地,不时还能看到有人坠下阁楼,本是万籁俱寂的夜,却充斥着兵刃相交之声,偶有嘶喊声,惨叫声掺杂其中。   龙栾教徒见大势已去,皆尽数借着旗杆飞上高台,九华门徒紧追其后,本是空旷的高台一下变得异常拥挤。   金问夜与望月梅打得难分胜负,杜月心面上平静,但心中隐有焦急,不是她信不过金问夜的功力,而是望月梅吸纳了五大派掌门的内力,其功力突飞猛进,照这样下去她怕金问夜不能全身而退。   “刀剑无眼,我还是带你上阁楼待着吧?”白肖净揽住她腰,欲提气飞上阁楼,却被她制止。   “不要,不要。阁楼上都是尸体,我亏心事做多了,会怕。”她急急喊着,死命摇着头。   阁楼上已成尸山她才不想在那待着,虽然人不是她杀的,但那些人的死状实在教她不敢直视,她宁可在这担惊受怕也不想在那被一堆死人瞪着。   白肖净沉吟半晌,一改懒散口气,郑重道:“那你莫要乱跑,这里刀光剑影稍不留神就会受伤。”   “嗯,嗯。”她重重点头,只要不把她送到阁楼上,让她定在这里都没有问题。   龙栾教徒并非个个都是武功平平的下手之辈,也有个中高手。放眼看去那与陈景交手之人正步步紧逼,反倒是陈景落了下峰,许是厮杀太久,陈景明显应付的有些吃力,那人剑峰一挑竟将她手中的剑挑飞了去,眼见她两手空空已接不住对方再次挥来的剑峰……   “接剑!”陈景闻声接住飞来之物,拔剑相挡,方才看清,手中握着的竟是问情剑。她怔怔看着剑,心中怒火窜起,她是什么意思?是在嘲讽自己吗?自己苦求不来的剑,在她心中却是可以轻易借人之物。   她猛得看向杜月心,尔后竟是一愣,看着杜月心认真担忧的面容,她是羞愧难当。   杜月心见她往这头看,知她是为剑看她,扬声道:“保命要紧。”   陈景咬唇,忍不住撇过脸,她不承认,也不想承认,但却不得不承认,她终还是比不上她,即便她是现在这般模样,她也与她相较甚远。她为金问夜做的种种是她所不能及,她敢站出来为他鸣不平,可她却只能看着,现在她大方借她问情剑,她却怀疑她的用心。比气势她比不了,比气量她亦比不了……她死心了,彻底死心了,能叫他倾心的女子果然不一般。   “你倒是大方,就这么将金问夜的心转送于人。”他似笑非笑道,她果真是傻,好心假剑给别人也不见得,那人感激她半分。   “是暂借。”她强调,随即认真道:“问情剑本就该护金问夜心中重要之人,九华门人皆是他的家人,他定不想看到他们在这场混战中受伤或送命,而我亦不想看到他因失了家人而痛心。物是死的人是活的,人命总比这物重要的多,我何必死握着救命之物却不用它去救人呢?”  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单纯认真的脸,心中忽起恼意,恶狠狠道:“你倒是深明大义。”她事事都想着他,处处为他着想,世人眼中只看到她高攀了金问夜,却不知她为金问夜做的有多多。他羡慕,他嫉妒,他恼怒,他此生没有对任何女人动心过,唯一令他动心的女人心里却装着别的男人,他不服,上天待他属实不公,枉他救了那么多人,却得不到善果。   她未觉他异样,得意道:“是明辩事理。”   “那你光顾着别人的安危,自己的生死就不顾了?”   “我不是有你护着嘛。”她一派理所当然。   “哦,你如此看得起我。”他扬眉注视着她,状似吃惊道。   “看得起!何止是看得起,是不要看的太起。你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呢!”她面色恳恳,由衷说着。   他饶有兴味的注视她,嘴里却问:“那金问夜与我谁更厉害些呢?”   杜月心诧异地瞪着他,明白他的故意刁难,脱口道:“都不厉害。”   白肖净的脸色微变,没行料到她竟会出此一招。   见他微愕,她道:“山外青山楼外楼,世间没有绝对的高手,所以你与金问夜都不能算是厉害的。”   他轻哼了哼,当是认同了,开口,“你倒是会贫。”   “会贫正是本人最大的优点。”她喜孜孜地傻笑。   夜风刺骨,杜月心冷得一阵哆嗦。空中那两人已打了许久,仍不见胜负。   “你是在担心金问夜会输吗?”白肖净心不在焉地询问。   她眼中一片清明,神情坚定道:“我相信他不会输。”   正说着,本在空中交手的两人忽的分开,只见金问夜神色淡然,但嘴角隐有一丝血迹。   “他可吐血了。”白肖净漫不经心道,话中不掩揶揄。她不是信他吗,现在他都受伤了,他倒要看看,她还会不会坚信不移。   “无事,无事,吐这么点血死不了,当初我受伤吐的血比他多的多,不也活的好好的!”她挥挥手,无所谓道。   他嘴角微抽,声音怪异道:“你倒是心大。”她竟如此信他,教他连半分空隙也不得见。   她傻傻一笑,抬手一指望月梅,冲他挤眉弄眼道:“她吐的血才该让人担忧。”  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就看见望月梅捂着心口,衣襟上已是血迹斑斑。他蹙眉,没想到望月梅吸收了五人内力还伤得如此之重,想来金问夜的内力属实莫测。   “月梅,我们还是先撤为妙,来日方长,无须急于一时。”虞慕凡满脸焦虑,扶着望月梅,劝说道。   “不行,今日我一定要让金问夜血债血偿。”她挥开虞慕凡的手,忽散发出悍戾之气,喃喃道:“不够,不够,我还要更多内力。”语毕,抬头看着虞慕凡,阴郁一笑。   不等虞慕凡反应,望月梅已运气发功,就见虞慕凡刹那僵硬倒地。望月梅双手大张地笑叫着,“我是天下无敌,我是武林第一。金问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。”她牙齿咬得“格格”作响,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恨意。   两人再度交手,现在两人比的不是武功招式,而是拼的内力。   杜月心现下是真的担忧了,怎么办,金问夜已然受伤,且与望月梅缠斗过久,怎么想都是金问夜更不利些。   她忘了,金问夜是有后盾的,在场不止她一人担心金问夜。长孙旭加入战局,他顾不得卑鄙于否,也已无心细想正派不正派,当务之急是解决望月梅,以绝后患。   莫蓉,陈景众多九华弟子见此,纷纷上前助金问夜一臂之力。   白肖净看她神情紧绷,低语:“已有那么多人帮金问夜了,你还担心什么?”就算那些九华门生不去助阵,望月梅也不是金问夜的对手,她不知节制吸纳了多人内力,又不加以融合必定受不住要心脉错乱。方才见她吐血就知,她已控制不住体内几股内力。   “我已不担心金问夜。”她微有停顿,随即小声说,“我只是担心那些九华弟子。”她看着混战过后惨烈的现场,龙栾教徒虽都尽数消灭,但九华弟子与那些残存的豪侠皆受了或轻或重的伤,有些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挺不过去。   白肖净闻言,冷然道:“你操心的事未免过多了些。”   “小净。”她忽然扭头看他,眼畔亮亮,面容露笑。“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极好极好的人。”   白肖净暗暗忖度,瞪着她的笑脸半晌。这女人一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,他不动声色,随口问道:“有多好?比金问夜还好吗?”   她心一跳,脸色微变,嗫嚅道:“你觉得呢?”她不明白,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,就算他比金问夜好,那又能怎样呢?她实在想不明白。   见她将问题又抛回给他,他蹙眉,淡淡道:“你是在与我绕圈子吗?”   她盯着他的脸看,瞧出他有些恼怒了,忙好声好气道:“没有,没有。想想还是你比较好。”她心虚的悄悄往金问夜那瞄了眼。   白肖净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她,怎么会没发现她的这一举动。他暗吸口气,敛起心里的恼怒,平静道:“说吧,你又有何事有求于我?”   她闻言,黑眼流露惊喜,掩不住面上欢欣,道:“小净,我就知道你最好,最好了。”   他一怔,一双眼迷失在她真心实意的笑颜中,她是出自真心,并不似方才的假意敷衍。她向来好懂,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,所以是不是真心一眼便能瞧出来。满心的欢喜,只因她的一个好字。   他掩去所有神色,开口道:“快说吧,不然我可要反悔了。”   “小净,这里只有你一人懂医,你能不能去瞧瞧那些受伤严重的伤患。”她小心翼翼道,暗中观察他神色。   “他们是生是死我并不关心,但你如此请求于我,我自然会救他们。你记住,我不为他们,只是为你。”他就知道她定是为这事求他,若换做从前他一定理都不理,但现在已是不同,他想要在她心中有个好形象,为她一个好字,他愿意做任何事。   杜月心见他的表情很是微妙,暗暗困惑,面上却笑道:“小净你的好,我时时记在心里。”   “到时我可是要一一回收的。”他轻描淡写道。不等她作答负手走向受伤的九华弟子,他身后似长了眼睛,忽然道:“你就乖乖在那等着,别瞎凑热闹。”   “哦。”她正要跟上的脚步就那样定在那里,极不甘愿的应了声。   余下弟子在白肖净的指挥下,井井有条的处理混战现场。杜月心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,她是想要去帮忙的,奈何白大侠有交代让她待着别动,她怎敢忤逆,生怕惹得他不高兴就此不治那些伤患,所以她只能仰头观望空中的动向,不过如此动作持续久了,脖子也是受不住。   她忽的站起,探头看着……就在她分神之际,事情有了转机。   望月梅运气击向金问夜,金问夜不闪不避生生接下这一掌,众人心惊,就在此时望月梅却从半空中摔落,重重倒地后咳出一大口血。   望月梅面色惨白,满嘴是血,可神情却戾气刹现,看得众人不禁胆寒。  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望月梅身上时,却疏漏了另一个人。   杜月心被突然架在脖子上的寒刃,吓得身子一颤,垂眼一看才发现脖子上横着把剑刃。   “别动,刀剑可是无眼。”身后响起阴冷的男声。   “虞慕凡你还没死呢!”她调侃道。   可恶,千防万防终还是没有防住。她以为躲在偏僻角落就可相安无事,谁想这虞慕凡是认死她是个软柿子好捏,盯来盯去就盯着她不放。   虞慕凡微有愕然,听她语气极为镇定,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此时自己的处境,他半眯着眼,冷声道:“想我死没那么容易。”说着高喝一声,“金问夜!”   众人这才闻声看来,具是一惊。   “白肖净,你不该护好她吗!”金问夜深沉喝道。   白肖净霎时脸色一白,沉默不语,紧握的拳却泄露了他此时隐忍怒意的情绪。是他大意,以为这高台上已无危险之人,孰料那虞慕凡偏只冲着她去。   “金问夜,错不在小净,都是我不好。”杜月心叫道。话一脱口,金问夜顿时一僵。   望月梅狂笑不止,费力从地上爬起,阴狠道:“虞护法做得好,就算杀不死金问夜,我也要让她给我陪葬,快杀了她。”   “你想杀的是我,我大可将命送你,但你若伤她分毫,望月梅我定让你先死。”金问夜俊眸冷劣,面色深深。   见虞慕凡略有迟疑,望月梅怒道:“我让你杀了她,你是想抗命吗?”   孰料她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,虞慕凡惊愕,急喊:“月梅。”   望月梅捂着心口,狰狞的面上有抹得意,看着金问夜冷笑道:“我命不久已,早晚一死,但是那个女人命还长着,你且将她看得比命还重,杀她定让你痛苦一生。想到你这一生都痛苦不以,我死也瞑目,虞慕凡你还愣着做什么?”她暴喝。   虞慕凡沉吟片刻,随即脸色一沉,似有决断,他咬牙道:“月梅,金问夜害你如此必要让他付出代价,若杀死她能安你心,那我就杀她。”语毕,剑刃逼近。   众人见此倒抽口气,金问夜更是吓得面色惨白。   杜月心只觉脖子一冷,似有液体顺着颈项流下,该死,她暗骂一句,她身上本就已无完好之处,现在脖子上又添伤疤,悉数过往种种,都是因他而起,心中怒火中烧。   “虞慕凡,我能救望月梅不死。”白肖净一声高呼。   虞慕凡手一顿,怔怔看他,喃喃道:“你能救她?”对的依白肖净的医术,只要他肯救月梅,那就一定不会让月梅死。   “我不要你救!”望月梅嘶喊,又是一口血,她冷冷看着虞慕凡。“你是想让我恨你吗!”   虞慕凡脸色巨变,痴痴道:“我不想你恨我,我是想……”   杜月心看着这僵持的局面,扫视众人担忧的脸,忽然笑了。她在做什么?她在迟疑什么?明明说过不想成为包袱,却在做着比包袱还不如的累赘,这样的她注定一生都要拖累金问夜,她不要这样。   “金问夜,小净,你们信不信我?”她厉声问道。   金问夜与白肖净互看一眼,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,随即同声道:“信。”   她展颜而笑,自信道:“我保证,同样的事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。”   虞慕凡闻言冷笑道:“凭你还想扭转局势,你是死到临头还在逞能。”   “我看你是言之过早,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。”她奋力向后踢去,不偏不移正踢中他□□要害。虞慕凡闷哼一声,剑应声落地,他跪倒在地痛苦地抚住痛处。   这出其不意的一举令众人咋舌,在场身为男子的各位更是深感其痛。   金问夜疾步上前护住她,生怕虞慕凡来个反扑。   杜月心冲他笑笑,平静道:“我与他的恩怨由我自己来了断。”她缓缓转身,冷冷看着虞慕凡,哼声说着。“虞慕凡,你错就错在太过轻敌,我若是心狠起来,连自己都害怕。”   虞慕凡抖着手指,恨恨看她,破口大骂,“你这个……贱人,我……”忽见她脸上出现的一抹阴笑,他怎会料到,她等的就是现在,就在他疑惑之际发生了惊人一幕……   杜月心措不及防地猛的一抬腿,膝盖重重击中他下巴,然而,此时他正骂着,受此重击牙关被迫闭合,正正当当夹住半个舌头,痛得他一声哀鸣。这还没完,就在他因重击而仰起脸时,她又照着他的眼睛狠狠就是一拳,此拳力度之大,让他整个人向后倒去,连受重击让虞慕凡痛得捂着脸卷缩在地,痛叫哀鸣。   杜月心虽瘦弱,却极有力气,这一拳她乃咬紧牙关,使得浑身力气,可想而知其破坏力有多大。   她用手一拂有些散乱的发,蹙眉拍了拍有丝血迹的裙,轻道:“解决。”拍拍手旋身却是一愣,就看见众人皆一脸错愕看她,那下巴已然掉到地上。   她轻咳一声,正色道:“心不狠站不稳,若想站稳必要心狠。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。”   金问夜嘴角噙笑,却在看到她脖子上的伤时有点僵了,拿出素帕轻柔的擦拭伤口上的血。另一边白肖净马上接手往伤口上抹药,撕了衣袍替她包扎。   杜月心怔怔的看着两人,忽然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,这待遇想必皇宫中的妃子也就这样了,兴许今晚做梦都要笑醒。   “虞慕凡你这个废物,你这个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的东西……”望月梅突然咆哮,失血的脸庞已是扭曲,她颤颤悠悠走向金问夜,却在没走几步时喷出一口血来,就此倒地不起。   “月……梅……月梅!”虞慕凡惊叫,匍匐着爬向望月梅。  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,这结局想必大家心中早已有数。   “唉,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这虞慕凡也是被情所困之人啊!”杜月心看着眼前一幕,感慨万千,多少有些同情虞慕凡,付出所有却没有得到半点回报,情果然是世间最毒的□□,它无药可解,它教人生不如死。   白肖净沉默片刻,嘴角隐有极端讽意。他道:“只怪他自己,对谁用情不好,偏偏钟情于望月梅那种无心的女人。”   杜月心扁扁嘴,低声道:“这情又不受控制,兴许他自己也是不想。只是情非得已。”出于情面上她是觉得他可怜的,但另一面又觉得他可恨了。   “情非得已吗?”白肖净低喃,桃色的脸庞勾起微笑。   “你们来杀我啊!来杀我啊!”虞慕凡嘶喊着,求死之心显露无疑。   杜月心冷冷看着他,平静道:“我们不会杀你,我要让你活着,活着看另一个望月梅存活在这世间,你大可自行了断,不过你甘心吗?你若甘心我活得快活,这满地的剑随便捡。”说完扔下呆愣的虞慕凡大步离去。   她就是要他痛不欲生,却又不甘去死,就让他矛盾的活着,这是他自作自受,要怨就怨他自己,偏偏救了她这心狠之人。   她一直贯彻自己的原则,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!   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,恰恰相反,望月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……      ☆、尾声   武林大会也算是告一段落,虽没有得到圆满的结果,但也算是载入史册了。   事后因要向众人解释其中原由实在太过复杂,也很麻烦,便有了另一种说法……官方说法。内容如下:龙栾教望月梅因遭人利用,而被嫁祸潮汕派灭门事件,固引发苍山一战。两方皆有损伤,事后金问夜察明此事真相,后悔莫及,为偿其罪独担其责,牺牲自我以保全武林正派声誉,肩负起照顾望月梅的重任,并许诺护她一生。为引出其幕后黑手,又与望月梅相互合作,终在武林大会破其阴谋,望月梅却身受其害,容颜尽变,但她用其貌瞒天过海,助金问夜手刃幕后黑手,后立誓弃恶从善拜入境忧谷门下,学习医理拯救世人。   杜月心感叹,果然是大团圆结局,就是不知这编故事的是何许人也,这瞎编的能力都快赶上写书了,而且明显有偏心成分掺杂其中,将金问夜说的如此成仁取义,真正的主角却只是草草带过。好吧!这江湖史果然不能尽信,光是听说来的事不知已被添油加醋了多少,夸大成分也是翻了数翻。   让她暂且还能接受的是,传言没有把金问夜说成完人,不然她真要去江湖上爆料。事后她也质问过金问夜,是不是自己撰的稿,故意如此说是为了不让她跑掉,他只是笑并不正面回答她。   事事果然难料,原本冒牌的望月梅,竟成了真的,真正的望月梅竟变成了假的。可惜了她的好名字,从此世上再无杜月心,不对,这世上本就没有杜月心……   “此事也已了结,白兄有何打算?”金问夜客气问道。   “我自是要回境忧谷。”白肖净看出他心中所想,懒懒说道:“有些人还等着回去调养呢。”   “那就在此别过吧!月儿,我们走。”金问夜一拱手,牵起杜月心便要走。   白肖净见此怎会让他如愿,动作极快地牵起杜月心另一只手。淡淡道:“她不能走,她乃是要与我回境忧谷的。”他敛起笑,神情认真。   “月儿的事,就不劳白兄费心了,我自会将她照顾好。”   “她身上尚有余毒未清,你又不懂医,怎么照顾她?”   “我虽不懂医,却可请药王谷的医圣来帮她清毒。”   “此毒就我能解,请药王……”   “你们两个给我等一等。”杜月心实在听不下去,甩开两人的手,奇怪道:“你们俩在较什么劲啊?要去哪不是该我自己做主吗?”   “那你说,你要和谁走?”两人异口同声,满面认真。   “……”她赫然一惊,眨巴着眼,轻道:“不能商讨几日再做打算吗?”   “不行。”两人又是同声,皆是一脸不容质疑。   “为什么?”她不明白了,忖思良久仍是不明他俩为何必要争出结果。   “为什么?你还真是傻。”白肖净淡声说道,声音显得十分的平静。“自然是因为我对你有意。”孰料,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。   杜月心迟缓地眨了眨眼,僵滞的脑袋瓜在慢慢消化他那句话。   “啊!”她黑眸暴睁,乍出一声惊呼。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肖净,见他神情认真,又看着金问夜,见他面容微地古怪,恍悟他也是知情者。看来她真是傻,别人的意图她始终看不透彻,但她自觉对□□也算敏感,若不是因为白肖净生着一张桃花脸,说话又轻佻,她必定有所察觉,可是她以为他对女子都是如此,从未去深究比较。现在经此一解,豁然开朗。   原来他对她好也是因为情吗?想来也是,他对人似乎极为冷漠,若不是出于情怎会处处照顾她,事事依着她……她怎就没发现,世间不会有人平白对一个人好……   她此时心乱如麻,细想今年她桃花极旺,本是数年不开的桃花,一下全开了。先是结了段桃花缘,后认识了桃花男,现在又招了枝桃花岔,但桃花太多也是困扰啊!   白肖净补道:“月儿,你莫要忘了我对你的恩。”若是让她选,必定会选金问夜,他只能卑劣的用些手段去动摇她了。   金问夜责备地瞪着他,恼道:“白肖净,你莫要动摇她。”他最担心的就是她对报恩的执着,她可以放下一切,却唯独放不下欠别人的恩情。白肖净对她又有救命之恩,她必定以还恩为优先。   “月儿不是说英雄动手不动口,在这争辩无用那就让我俩一较高下,败者退出如何?”白净肖提议道。   若真交起手来他绝不会在金问夜之下,与其让她做出抉择,用这个办法解决他或许还有一线希望。   金问夜沉声道:“若是如此能让你知难而退,我应战。”说完便摆开架势。   杜月心见两人真是一触即发,忙制止:“你们给我等下,这里虽是擂台,但不是我比武招亲的擂台,你们就算分出胜负我也是不认同的。”此话一出两人齐齐看向她,表情凝重,那眼神看得杜月心直咽口水。   “你们多少先容我想一想。”两人面面相觑,尔后默许地点了点头,杜月心这才走到一边垂目深思起来。   怎么办,怎么办?她苦恼得头都大了,不停得咬着指甲,她是真的很急,再不想点办法出来,那两人是真打算动手的,依他俩的身手必是两败俱伤,况且金问夜才刚刚与望月梅交过手,元气上已是有损。   这俩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极其相似,都是自说自话的就将情意塞给她,也不管她要不要,似乎对自己都过分自信。她思来想去仍是没有所谓的两全之策,她一咬牙,决定了,既然事事无两全,那她只能选择自私的方法来解决眼前的局面。   她决然的走到两人面前,正视白肖净一脸认真道:“小净,我自知自己不聪明,所以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将自己一分为二的办法,但是我杜月心向来是有恩必报,有债必还,我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。你救我在先,倾心在后,如此算来我即要报恩又要还债,且情债向来难还,倘若我没有受过你的好,兴许我现在可以做到绝然,但一直以来我都承着你的情,你对我的好我也一一接受了,所以这情债我必是要还的。虞慕凡对望月梅用情至深,却落得如此下场,我不想如望月梅一般利用情意,这世间没有谁对谁的好是应该的,情爱间的付出亦是如此,再甘之如饴的付出,也是希望得到回报的,想必你也是如此吧?”她目光莹然,不躲不闪直视于他。   白肖净心情百感交集,他喜欢这个女人坚持已见的样子,又讨厌她明明无心却总说些撩人心弦的话,叫他又爱又恨。   “对你再好又如何,终敌不过一个金问夜。”他低低哼了声,没好气道。   “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,亦记在心里,所以我决定穷其一生来还你的情,报你的恩。我思来想去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结果,白肖净,我许诺你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,我允你伴你一生直至终老,你对我的好我亦会尽数给予回报。”她话到此处,小心瞄了眼金问夜,结果遭到他的怒瞪,吓得她忙撇开视线,她接着道,“但我不会以伴侣的身份伴你左右,而是以弟子的身份,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行拜师礼。当然你若不认同我的这个办法,我还有另一个选择。”   白肖净脸色有些青了,好一个弟子身份,师徒之恋乃江湖禁忌,她这是给他划清底线,来断他的念想。   “说来听听。”白肖净沉着一张脸。   杜月心深吸口气,她现在所说的话可能会引来某人的暴怒,所以她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。   “那就是等价交换,我不会接受你的情,亦也不会和金问夜厮守,从此我与你俩老死不相往来,若是再遇也只是陌路人。你选哪一种?”她眼神闪动着固执。   “月儿!”两人同时暴喝,这个女人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,不会圆滑处事,总以最极端的方法去解决问题。   “你知道你现在说什么吗?你能不能不要如此顽固。”金问夜终是忍不下去了,他深知她有恩必报的性子,无论是虞慕凡的救命之恩,还是他的护命之恩,她都要还到两清为止,但她的恩总是报的如此极端,到头来自己落得一身伤不说,这恩还没报成。为报虞慕凡的恩她险此丧命,为报他的恩她废了一只手,现在为报白肖净的恩她竟要与他断绝关系。   他寻了许久才将她寻回,为的不是要与她陌路,而是想与她厮守。他感激白肖净的搭救,若是可以他愿倾尽所有来感谢他,但是唯有她是他不能拱手相让的。   “金问夜,不是我顽固,而是我答应过他要还他的恩情。我欠他的真真是一条命,若没有他我不会与你有重见的一日,说他于我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。”她欠的不是只用一句感谢就能还清的恩,所以倘若她不还便无法安心享受幸福,她只是在力求安心而以。   “白肖净,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?”金问夜沉喝一声。   白肖净的脸色……隐约的透露出铁青,他忽然大笑起来,随即高呼道:“好,我白肖净今日就在此收你为徒。”   是他贪心了,明知她心向何处却硬是要留她,他并无所求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,他仍能继续对她好,是用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,相较那从此不见,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。所以他选择退一步,只要能与她有所牵绊,师徒之情又如何。   杜月心闻言一愣,她知自己自私虽是说给出两种选择,但实则却是逼着白肖净做了唯一的选择,她利用了他的情,知他不舍与她陌路,必会选收她为徒,想来她是何其坏的一个女人啊!   她嗫嚅地想开口说些什么,但在白肖净清傲的眼光下住了口。他不需要怜悯,她若同情他那才真是伤了他,她暗叹口气,她的愧疚就用日后的行动来弥补吧!   她突然明了,为何她总记不得欠白肖净的恩情,只因她已将他视为自己人。   或许白肖净对她并非情爱,只是他错将合得来误认为是情爱了吧?毕竟世间少有像她这般与他想法一致的女子。   现下她只希望日后他对她的这份心,会淡去,她极是希望他能寻到真真知心的女子,能与其共享幸福。   “师父在上,受弟子一拜。”她双膝跪地,连叩三头,起身时脸上已然一片欢喜。   “想来,此事最大的受益人好像只有我,虽是对不住你俩,不过也是情势所迫。”她喜孜孜地傻笑着。   白肖净与金问夜双双叹息,她这变脸变得属实快,不得不教他俩好生佩服。   “拜个师而以,有必要如此开心吗?”金问夜心不在焉地询问。   “何止是开心,想必做梦都要笑醒。”她的直言不讳引来侧目,她淡扬起柳眉,解释道:“我一个没身份,没背景的人,一日之间成了白肖净的徒弟,金问夜的女人,这身份背景都有了。再想我师父就我一个弟子,他若驾鹤西去,那境忧谷不就是我的了,想来境忧谷中那层诸多珍奇异宝都是我一个人的,坐拥这么大笔财富,光想想都要笑到耳朵根了……”她忍不住笑得灿烂。   “……”白肖净嘴角微抽,他后悔,后悔没有与她不相往来,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。“你这刚拜的师,就盼着我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!”他苦着脸,真想捶胸顿足一番。   杜月心沉吟了会,赞同他的说法,愧疚道:“弟子错了,不过师父人终有一死,你想开些,想想你死后境忧谷是交于我之手,是不是就能走的安心很多?这金问夜的九华派我是接管不了了,所以我的盼头可都在你身上呢!”   白肖净怀疑地瞅着她,无奈道:“我对境忧谷日后的打理很是担忧,想来我要好好照顾自己,为了不让境忧谷落你手里,怎么也要长命百岁。”   杜月心此时是心情大好,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,无所谓道:“你们俩可注意了,我可是有靠山的人,师父你若欺负我,金问夜可不会放过你,当然,金问夜你若敢待我不好,哼哼,我可是有师父的人。”   两人互看一眼,不禁失笑,极有默契道:“我们可不敢对你不好。”   “好了,既然都已愉快的决定好一切了,那就去庆祝一下吧!”她略一迟疑,贼笑道:“就庆祝小谷主望月梅重获新生。”她一手一个挽着两人,不由分说往前走。   她经历了诸多苦痛,想来也是值得的,日后她会很幸福,因这世间有两个疼她护她之人,怎么办,光是想想她都幸福得合不拢嘴,她满心期待日后的生活……   “月儿?”白肖净轻唤,实在不知她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。   “嗯,怎么了?”杜月心睁着惺松睡眼,迷迷糊糊问。   白肖净叹气,淡淡道:“你这是又做什么美梦了,笑得如此开心。”   “是吗?没办法,日子过的太好,我没笑醒就算不错了。”自那日后,她每每都是含笑睡去,浅笑醒来。   他闻言春眸含笑,开口道:“你若困就去房里睡,别在这吹冷风,到时让你喝药又该抱怨了。”替她拢了拢鬓旁散落的发丝,对她使了个眼神,让她进屋。   “知道了。”她虚应一声,人却未有动静。她是真的不想动弹,衣食起居都被照顾着,将她养懒了,唯一不满的怕是那顿顿大鱼大肉,与不间断的汤药。   他们两人似乎是达成共识要将她养胖,一个进行食补,一个进行药补,成效多少是有点,可她胃却受不了,现在她一听吃饭就想跑,一见端药就想逃。   老天为何一定要在幸福中掺杂一些痛苦,就不能让她笑醒一次吗?   “怎么又睡着了。”   “许是春季容易犯困吧。”   “你抱她进去吧,我将这只鸡拿去厨房,待会炖汤。”   “嗯,入些药材会不会更好些?”   “好是好,就怕她不愿意喝……”   她不想醒,打死都不醒,她宁可活在美梦中,也不要活在恶世里……   她感觉自己被小心抱起,暗暗叹息,享受这个怀抱。“等下就吃饭了,别想用装睡蒙混过关。”低沉男声柔柔响起,她身子一僵。   她听不见,听不见,她睡着了,睡着了……她不想笑了,她想哭。